曹操和張繡喝的最多,宴會舉行到了一半,就均被侍從扶著回去休息了。其他眾將也因難得一聚,喝了不少,宴會一直持續(xù)到了未時末刻才結束。待眾人相繼離開,荀彧和郭嘉才緩緩站起身來,只不過,兩人都沒喝多少酒。
自荀彧一語驚醒了郭嘉之后,郭嘉就一直陷入了沉思之中?;叵胱詮呐c蕭筱在城外相識之后,這兩年多的時間里,自己好像真如荀彧所言,整個人變了不少。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是郭嘉自己沒發(fā)現(xiàn)而已,他對于蕭筱的感情,和對她一些事情上的縱容,已經遠遠超出普通朋友的該做的范疇。
從曹操府邸出來,心不在焉的郭嘉,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荀彧是何時離開的。四下張望了一番,發(fā)現(xiàn)眾人基本都已各自離開。至于賈詡,在曹操和張繡被扶著離開之后,他也就悄無聲息地回家去了,此時正在和蕭筱等人一起坐在大廳里聊天。
一家人許久未見,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天就已經黑了。而蕭筱一早就安排下人們準備好了食材,在賈詡從曹操府邸回來后,就讓人開始著手準備晚飯了。等紫伊來通知他們飯已經準備好了,眾人才分散開來,依次落座,而下人們則開始上菜。
這頓飯很是豐盛,不亞于他們過年時吃的,一家人吃得很是開心。待吃過晚飯,一家人又聚在一起聊了一會兒,賈詡便以身體乏累為由,將眾人遣散。等家人都各自回到房間休息之后,賈詡卻從后院出來,來到了蕭筱所在的別院。
走到蕭筱門口,猶豫了一下,終于是輕輕敲了敲門。“進來吧!還敲什么門呀!”蕭筱正在脫外衣,以為是幫她打水洗漱的紫伊回來了,就隨口應了一句。賈詡推門而入,蕭筱剛將外衣掛在衣架上,轉身看到來人竟是賈詡,不由嚇了一跳,忙道:“父親大人,您怎么來了,若伊不知是您,所以······”
賈詡微笑著擺擺手道:“沒事,為父過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笔掦汶m是疑惑,卻還是道:“父親大人先請坐,若伊幫您倒杯茶。”賈詡也不拘謹,緩步來到蕭筱案桌前坐下,看著上面擺放整齊的筆墨書簡,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贊許之色。
“父親請用茶?!鄙焓纸舆^蕭筱遞過來的茶杯,賈詡輕抿了一口茶水,將杯子托在掌心,隨意地問道:“若伊,你今年多大了?”蕭筱沒想到賈詡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不由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如實答道:“回父親大人,若伊今年二十五歲了?!?p> 賈詡聽完,心中暗自說道:“二十五歲,是該嫁人了。”雖然賈詡沒說話,但當他問了自己的年齡后,蕭筱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賈詡抬頭看著蕭筱秀美的臉頰,輕聲問道:“你也年紀不小了,該尋個好人家嫁出去了,你自己心中可有心儀之人?”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盡管由于之前,賈詡一直沒在身邊,蕭筱暫時沒有被逼著婚嫁的煩惱。但她也明白,這一天早晚會來的,只是她自己一直在安慰自己,能拖一天是一天。今日看來,拖字訣已經沒辦法再施展下去了,想來賈詡已經幫自己物色好了人家,此刻前來詢問自己,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一瞬間,蕭筱的腦子開始有些懵了,臉上也泛起了一絲苦澀?!案赣H是已經幫若伊挑選好了未來的夫君嗎?”過了半晌,蕭筱才有些凄然地問道。賈詡見蕭筱這個樣子,心中也是微微一動,卻是搖搖頭道:“為父并沒有幫你挑選未來的夫君?!?p> 聽完這話,蕭筱臉上的苦澀稍減,卻還是不太放心道:“那父親這般問若伊,是何意思?”賈詡長嘆了一口氣,沉聲道:“雖然當年為父曾答應過鄒氏,日后你的婚姻大事,盡量征求你自己的意愿,為父不會過多干涉,但是,如今為父也是沒有辦法了?!?p> 聽到鄒氏的名字,蕭筱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了鄒氏那張傾國傾城的柔媚臉頰,還有平日與她在一起時的歡聲笑語。不過,鄒氏自殺前對賈詡的請求,她并不知道。此刻聽賈詡提到,忍不住問道:“嬸娘何時與父親有過此等約定?還有,嬸娘為何要自刎呢?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面對蕭筱一連串的發(fā)問,賈詡卻只是搖搖頭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你就不必再細問了,眼下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為父此番前來,就是要告訴你,今日在宴會上,主公親自給你賜婚了,為父雖盡力推脫,卻還是沒能成功,只得接受其意?!?p> 聽到曹操竟親自給自己賜婚,蕭筱立時滿臉驚詫,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曹操應該都不知道自己這個人,怎么會給自己賜婚呢?賈詡自然猜到了蕭筱心中所想,苦笑一聲道:“孩子,雖然你很優(yōu)秀,但你卻是太小看曹操了。若是為父猜的沒錯,主公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而且,連你是我義女的身份恐怕也早就知道了?!?p> 賈詡的一番話,讓蕭筱更是驚駭萬分,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郭嘉出賣了自己。不過,賈詡接下來的話,更是將她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你是不是在想,是那個郭大人將你的身份告訴了曹操?呵呵,那你可冤枉他了,因為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曹操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甚至連你和他之間的兩年之約都知道?!?p> 直到此刻,蕭筱才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連郭嘉都能憑借蛛絲馬跡猜到自己的身份,李峰當初也是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是女兒身。更何況他曹操,那可是歷史上是赫赫有名的一代梟雄。而自己在許都城里呆了兩年多,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又是開書館,又是賣香皂的,搞出來這么多大動靜,怎么可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虧得她還以為是郭嘉對自己的特殊照顧,才會讓自己平平安安等到張繡來投降的。當然,不可否認,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仔細想想,郭嘉只不過是曹操麾下新投來的一個謀士。雖然其性格和個人才能深受曹操喜愛,但也只是個謀士而已,在朝中的官職不過是個五品小官,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
現(xiàn)在看來,一切不過是曹操暗中默許了她和郭嘉的行為罷了。否則,自己就算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曹操殺的。想到這里,蕭筱不由發(fā)出一聲苦笑,終歸還是自己太天真了。古人的智慧,怎么可能真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看來,以后自己還是要多加學習,謹言慎行才是。
“小姐,我回來了,趕快洗···”正當兩人陷入沉默之時,紫伊端著一盆熱水走進屋里。當看到賈詡竟然在屋里時,嚇得她趕忙將水盆放下,屈身行禮道:“奴婢拜見大人?!辟Z詡只是對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蕭筱則開口道:“紫伊,我與父親還有事要談,不用管我了,你先去休息吧!”
紫伊聞言,也不多問,對兩人又是屈身一拜,道:“是,奴婢告退。”說完,便躬身退出了房間,并將房門輕輕關上,而后,便回自己房間去了。待紫伊離開,蕭筱才有些凄然道:“父親,不知曹公欲將我許配給何人呢?”
賈詡聞言,臉上卻是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道:“這個人你也認識,而且非常熟悉?!薄芭畠赫J識?還非常熟悉?”聽完賈詡的話,蕭筱很是驚訝,同時心里開始回憶起與自己相熟的異性。突然,她臉色一僵,低聲問道:“難道曹公要讓我嫁給張繡將軍?”
張繡今年也就三十四五歲,相貌雖然不是很帥,但也不難看,而且由于其長期練武,身材很好。當初在宛城時,張繡對賈詡和自己等人也很不錯,而且從她自己內心來講,對張繡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當初鄒氏也曾給她和張繡牽過線,只不過,在蕭筱心中,一直將張繡當作兄長一樣看待,從未對他產生過男女感情。
如果真是張繡,蕭筱心中雖不是很樂意,但若非要她嫁,倒也勉強能接受。然而,賈詡的反應,卻是讓她心里又沒底了。只見賈詡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曹操指定之人,并非張繡將軍,而是其麾下一人?!笔掦懵勓砸汇叮S即眼睛瞪的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難不成是郭大人?”
看到賈詡緩緩地點點頭,蕭筱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臉色盡是復雜之色。對于郭嘉這個人,蕭筱也算是很熟悉了,對于他的了解,一方面是來自于后世的歷史記載。另一方面,她在許都已經生活了兩年多,除了自家人,接觸最多的外人,便是他和李峰了。
盡管之前與郭嘉發(fā)生過誤會,但在蕭筱心中,實際上對他并不是很反感。相反,對于他肯冒著被曹操責罰的危險,替自己隱瞞身份這件事,她還是感激的。只不過,對于郭嘉這個人,蕭筱同樣也只是把他當作朋友,從沒想過與他有任何的感情交集。
到目前為止,真正讓蕭筱有過異樣心動的男人,只有當初在襄陽遇到的徐庶。只不過,雖然蕭筱對其心有所動,徐庶對她也挺有好感,但是,在去江夏的途中遭遇水賊時,蕭筱憑借機智的應變,使得眾人化險為夷。而徐庶卻毫無辦法,這讓性格高傲的他,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為此在夏口港就與她告別,回襄陽繼續(xù)求學去了。
如今與徐庶也有一年多沒見了,雖然蕭筱偶爾也會想起他,但還遠遠達不到念念不忘的地步。只不過,現(xiàn)在突然得知,自己將要被迫下嫁給郭嘉了,腦海中不由再次浮現(xiàn)出了徐庶的身影。心中莫名感到一陣哀傷,卻也無能無力,半點兒法子都沒有。
“為父已經盡力推脫了,只不過,曹公已經下定決心,為父若執(zhí)意拒絕,恐我們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受到牽連,為父希望你能理解為父的苦衷?!北缓笫廊藗兎Q為毒士,向來只顧保全自我,從不在意別人感受的賈詡,此時的語氣中,竟帶著些許愧疚。
其實,自從穿越到這個朝代以后,從蕭筱內心來講,自然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與自己兩情相悅的人來托付終身。但她同樣也明白,在如今這個年代,想要實現(xiàn)這個心愿,還是很難的。所以,在她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只不過,這一天,比她預想的要來得早了一些。
強壓著內心的悲傷,蕭筱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對賈詡道:“父親請放心,女兒的性命是您救的,女兒絕不會連累您和家人的,女兒嫁給他便是。”賈詡是何許人也,自然能看出蕭筱的心中的不情愿,可他也確實沒有辦法。抬起干瘦粗糙的大手,在蕭筱光滑細嫩的臉頰上輕撫了幾下,愛憐地說道:“孩子,委屈你了。”
蕭筱又擠出一抹笑意,道:“女兒不委屈,父親說的對,女兒也年紀不小了,是該找個人嫁了,我與郭大人也很熟,他人挺好的,父親不用為我擔心?!辟Z詡看著蕭筱嬌美的臉頰,沒有說話,只是沖她點了點頭。隨即緩緩站起身來,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她的房間,蕭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直到賈詡輕微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蕭筱才緩緩轉過身子,朝著床榻的方向走去。等她坐到床塌邊沿時,清秀的臉頰上已經布滿了淚水,蕭筱并沒有擦拭,而是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很快便將她胸前的衣襟,弄濕了一大片。
“小姐,您這是怎么了?”雖然一直在自己房間,但紫伊卻時刻關注著外面的動靜。當發(fā)現(xiàn)賈詡離開后,她便立刻打開房門,來到蕭筱的房間。卻看到蕭筱正淚流滿面地坐在床塌上,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任誰見了也會忍不住為之心碎。紫伊趕忙來到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關心地問道。
對于紫伊的關心,蕭筱恍若未聞,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靶〗?,您就別嚇奴婢了,大人到底跟您說了些什么,怎么吃飯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現(xiàn)在您就哭得這般傷心呢?”奴婢被蕭筱的樣子嚇到了,她從未見蕭筱如此傷心過,忍不住再次出聲問道。
終于,蕭筱還是沒忍住,她猛然抱住了紫伊,卻什么話也不說,只是放聲大哭起來。紫伊一邊輕撫著她的后背,一邊也被其情緒感染,忍不住落下了兩行清淚。良久之后,蕭筱才從大哭變成了抽泣,然后慢慢沒了動靜,最后似是哭累了,竟將頭埋在紫伊肩膀處,閉上了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因為過度傷心,哭暈了過去。
紫伊發(fā)現(xiàn)蕭筱沒了動靜,便輕輕扶著她的身子,打算將她從自己身上推開,想要看看她的情況。不料,她雙手剛要用力,耳邊卻傳來蕭筱微弱的聲音:“不要動,讓我再抱一會兒?!弊弦谅勓裕⒖掏O率种械膭幼?,重新用手摟住蕭筱,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里。
又過了片刻,蕭筱才主動與紫伊分開,緩緩坐直了身子。紫伊看著她哭的紅腫的眼睛,心疼道:“小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您能告訴奴婢嗎?”蕭筱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終于緩緩開口說道:“曹操為了拉攏父親,下令賜婚,讓我嫁給郭嘉?!?p> “然后呢?”紫伊聽完,只是覺得此事有些突然,卻并未感覺太過驚訝,不由繼續(xù)問道。而蕭筱卻被紫伊的態(tài)度給驚到了,忍不住道:“什么然后呢?難道這件事還不夠我傷心的嗎?你還想我遭遇什么禍害?”紫伊聞言忙道:“小姐,您別誤會,奴婢的意思是,這件事并非什么壞事??!為何您要如此傷心?”
聽紫伊竟然說這不是什么壞事,蕭筱一時有些愣住了。紫伊見她這般模樣,繼續(xù)道:“小姐,您與郭大人已然相熟,而且郭大人也還不錯,為何您還不高興呢?總比被許配給一個從未謀面,對其完全不了解的人要好得多吧!”而蕭筱聽完這些,似乎有些明白了,紫伊壓根兒沒跟自己在一個頻道上。
蕭筱因為是現(xiàn)代人,她難過的點在于,不能像現(xiàn)代社會一樣自由戀愛,只能被迫嫁給自己不是很喜歡的人。而紫伊卻是土生土長的漢末本地人,受封建思想教育影響,早就習慣了兒女婚姻,皆由父母做主的觀念。所以,在她看來,碰巧能嫁給一個自己相對熟悉,又不那么討厭的人,反而是件好事,應當高興才對。
想明白了這些,蕭筱雖有些無奈,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沉思了片刻,她也覺得紫伊說的有些道理,雖然現(xiàn)在自己對于郭嘉,并沒有什么感情可言,但至少對他也不是很反感。如果郭嘉能夠明白且理解自己,她倒也能接受,和郭嘉像朋友一樣相敬如賓,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當然,這只是她的一種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