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龐帥返回山東的途中,關外正上演著一出精彩的撤退大戲。
在天啟年十月,經過一系列的明爭暗斗之后,孫承宗被閹黨成功的拉下了馬,而他空出來的位置則被閹黨的高第填補。
說起高第,也是個倒霉的主。剛到任遼東經略,連手底下到底有多少能戰(zhàn)之兵都還沒了解清楚,就要忙著搞撤退實行堅壁清野的行動。因為閹黨的身份和袁承煥的抗命不尊并成功擊退老奴酋努爾哈赤而背上了昏庸無能和膽小如鼠的罵名。
由于高第不顧袁崇煥的勸阻,執(zhí)意要撤,搞得“委棄米粟十余萬。而死亡載途,哭聲震野,民怨而軍益不振?!薄睹魇贰?,袁崇煥傳。
在這里,我先自我澄清一下,寫這一章節(jié),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不為閹黨洗白或者黑袁崇煥,只是簡單的借助一些史料給大家科普一下寧遠之戰(zhàn)前的情況。
有看不慣閹黨的人或許會疑惑,難道不是高第下的“盡撤關外”的命令嗎?
雖然高第執(zhí)行了撤退的行動,但是他可沒有那個膽子自己下令撤退。
你們要知道一件事,在高第出任遼東經略前兩個月,前遼東經略熊廷弼,就因為廣寧之敗后盡撤關外被殺,而且還被傳首九邊。雖然有閹黨兜底,但是大原則面前,高第真有這么大膽子?不怕自己被傳首九邊?
是朝廷決議要撤?撤到什么程度?還是高第自己要撤?這都存在著疑問。
這就延伸到這章節(jié)的核心內容了。高第真的盡撤關外了嗎?袁崇煥真的是抗命獨守孤城了嗎?
天啟五年九月,此時柳河之戰(zhàn)已經結束了,經略孫承宗暫時還沒下臺。兵部的兵科給事中李魯生上了一個奏折,說:東方之禍害愈甚,望樞輔即出治軍,集右屯、錦義之兵于寧遠,與撫臣(遼東巡撫,喻安性)從長計議…堅壁清野,深溝固壘,遏賊不得西突。又招號殘兵,扶傷吊死掩尸埋胔…庶重鎮(zhèn)可守而神京無虞。得旨:柳河敗衄(失敗),皆繇輕信劉伯鏹,亟宜斷絕禍本,而期望樞輔(孫承宗)言言提醒,當必振刷一新,該部知之?!睹黛渥趯嶄洝肪砹?。
這些說的都是啥意思呢?后半段就不說了,很本章節(jié)內容沒關系。咱們說說前半段,那就是集錦右之兵于寧遠,而且后面天啟的批示也同意了李魯生所說的話。
這就有意思了,集右屯、錦州、義州之兵于寧遠。啥意思?就是說,朝廷要是撤的了話,撤的也是錦州、右屯、大凌河、義州、松山、杏山這些地方,撤到哪里去呢?不是山海關,是寧遠。
與此同時,時任兵部尚書的高第也上了一個奏折,說:自廣寧棄后,薊鎮(zhèn)單弱,所賴以內護邦畿,外拒奴虜者,惟榆關(山海關)為扼要。近聞渡河取敗,宜速挑選精兵,謹防山海。及查關上原設三部總兵,各有所營地方,分布駐防。不意今春夏間,三部兵馬盡驅關外,昨日奴釁已開,目前報仇,都令欲逞,此何等時也,猶不思護內而防外乎……嚴諭樞輔,責成撫鎮(zhèn)道將各官,各率重兵駐關,共圖防守之策。——《明熹宗實錄》卷六十三。
高第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柳河之戰(zhàn)敗了,應該謹防山海關。而關上原來設置的三部總兵,也各自有自己的駐地。但是今年夏天,這些人全部都跑到關外去了,這樣減弱山海關防務的力量。之有人前去挑釁發(fā)動了柳河之戰(zhàn),建奴肯定會來報復。到了這種時候,這些兵馬還在外面浪!必須趕快回歸駐地防守山海關。
這封奏折全程都在強調把在關外的兵馬調回山海關,加強山海關防御,但是并沒有出現(xiàn)過要撤寧遠的字樣。
回頭再看李魯生的奏折,兩人都認為建奴肯定要出兵報復了。李魯生要求集右屯、錦州、義州之兵于寧遠,而高第要求加強山海關防御。兩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要把右屯、錦州、義州的兵撤回來,分別派往寧遠和山海關,提都沒提“盡撤關外”的意思。
再看大明的對手,建奴的史料:(天啟五年)八月間,寧遠、山海關之軍來取河東之耀州城,彼軍皆敗,或落水而死,或被殺。——《滿文老檔》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那就是后來皇太極寫給袁崇煥的信:我父汗曰:……漢人、諸申,各立為國,以安生業(yè)。遂未入山海關而還,自以為明或前來議和,侯之四載。然明乘修葺寧遠,不肯罷兵,遂往征寧遠?!稘M文老檔》
兩相結合,說明了建奴發(fā)動寧遠之戰(zhàn)的原因,應該是對明朝發(fā)動柳河之戰(zhàn)的報復。
再看看后世諸人普遍認同的觀點,看看《明史》的記載怎么說寧遠之戰(zhàn)爆發(fā)的原因的。
“我大清知經略易與,六年正月舉大軍西渡遼河,二十三日抵寧遠。”——《明史》,袁崇煥傳。
而這記載在《明史》里的內容來源則是茅元儀的《督師紀略》(卷十二):(高第)乃自下檄文龍,令撤錦右、寧前之兵,棄關外四百里。崇煥、元儀力爭之,元儀謂,奴三年不來,非天幸也,實以我兵勢既張,畏而不敢爾。柳河之役,我損失不過四百人,中朝自欲張大其事耳。而奴實以船城之失過于是,且逼于沈陽,而心懷憂悸。如不撤兵,奴必不敢輕我而來。如撤即奴窺我之怯,其入犯也必矣。
茅元儀的意思,就是建奴怕孫承宗,所以孫承宗守遼期間,他看到明朝“兵勢既張”,不敢輕視明朝,不敢來打?,F(xiàn)在孫承宗下臺了,上來一個叫高第的,據(jù)說是個廢柴(也不知道據(jù)誰說的),高第上來就撤,于是建奴覺著明朝膽怯了,就發(fā)動了寧遠之戰(zhàn)。
這個說法也挺有道理。
再說說李魯生為什么說撤錦右而不提寧遠。因為寧遠跟錦州、右屯這些地方不同,寧遠和邊關的關門一樣都是“信地”,所謂的信地是指由朝廷委派文武官員并頒發(fā)了印信、堪合等文件,而且明確了官員的管轄范圍和責任的地區(qū)。這是屬于登記在冊,有證可查的存在了,所以一旦開戰(zhàn),那是必須要與地方共存亡的。要是擅自撤離信地,可是要擔責的。如果守地丟了,守官可是要砍腦袋的。
再看看寧遠之戰(zhàn)后高第的奏折:臣詢問關外地勢之險要,城垣之堅瑕。去關七十里有前屯城,系總兵趙率教所修筑,垣墉峻整,四面建空心臺,平放火炮,使虜不敢近城下,可稱要地。又一百三十里有寧遠城,乃袁泰政、滿總兵所督修,墻高四丈,周圍新整堅固,足壯金湯。內以保障關門,外以捍御強虜,此為第一扼要。由此東如錦州城大而朽壞,松山、杏山、右屯城小而薄,皆前鋒游哨之地。夏秋無事防護屯種,入冬遇大敵則歸并寧遠,以便保守。自歲前聞奴欲犯右屯,即行該道鎮(zhèn)嚴為提備,臘月二十后道臣袁崇煥來關城面議,甚悉。以時勢論,守四面之城易,守數(shù)十里之長城難。臣非敢急關門而緩寧遠,以寧遠之守著預定而不忙,關城之守著新議而未定也;非謂寧遠不當援,以發(fā)援遽早無益于彼而反有損于此也?!度|事實錄》,卷十六。
作者不要臉的給大家翻譯一下,簡單的來說,有四點。
一是寧遠城城高固堅,向西可以保障關門,向東可以捍御強虜,是第關外最強的扼要,所以高第要留著它在前面擋炮。
二是寧遠以東的大小城池,實力有限,冬天留在外面送菜不如撤進寧遠加強寧遠的防御。
三是袁崇煥在臘月二十日之后來山海關,跟高第見面商討了很久。具體聊了啥,資料沒記載。
四是就事論事來說,寧遠城四面城墻城高易守,而連接山海關的數(shù)十里長城實在是難以防守。所以不是我高第不想救寧遠,而是寧遠的守備事宜都早已準備完畢,而長城的守備計劃還沒定下來。我派兵去援救寧遠的話,并沒有多少作用(因為寧遠那點人已經夠了)。而一旦出兵,長城的防御力量就會有所削弱。
為啥高第會表達長城防線會被削弱呢?因為他負責的不僅僅是一座山海關,而是從山海關開始的幾十里長的長城,山海關只是長城東邊的一個關隘,而往外延伸的長城防線上還有很多關隘需要防守。
既然撤退的命令已下,不管是啥內容,高第肯定不會自己去親力親為的忙著組織撤退,因為他的第一要務是組織長城幾十里的防御工作。
那是誰負責組織撤退關外的一切事宜呢?你猜?
在說說袁崇煥抗命獨守寧遠的事。
天啟六年正月,老奴酋努爾哈赤即將帶兵出征的時候,又有人上折子說遼東防守的事,內容如下:兵部尚書王永光疏言,據(jù)高第塘報,奴賊本月十八日過河,請令經略,嚴諭哨探前鋒各營,并寧前各城堡,一意堅守,賊來奮勇堵剿,如有蓄縮不前,望風先退者,無問將卒立斬以狥。一面料理關門守具。得旨:奴報緊急,即著總督王之臣同經略高第守關,共議行事,其道鎮(zhèn)等官,或出關防御,或調兵固守,俱著相機策應,同心戮力,務保萬全。仍飛騎傳與毛文龍襲后搗巢,果能滅賊雪恥,朕豈愛通侯之爵以賚勞臣?!睹黛渥趯嶄洝肪砹?。
這個王永光表達的意思,是讓寧遠必須堅守,否則就斬。而天啟的回復是在堅守寧遠的前提下,再飛騎傳毛文龍,讓他則機偷襲建奴后方以策應。
再看看《明史》,袁崇煥傳的記載。崇煥曰:我寧前道也,官此,當死此,我必不去。
說的倒是大義凜然的,但這不應該是他應該做的嗎?
不管誰帶兵撤退,不管誰帶兵堅守孤城,龐帥只知道,老奴酋帶兵一但在寧遠吃了癟,肯定是要轉移目標找回場子的。
覺華島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