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司馬懿開了一個壞頭。他指洛水為誓,保證不殺曹爽,但又馬上變卦,不到二十天,洛陽東市五千多人頭落地!
洛水,里面有洛神,并且是出洛書的地方。指著洛水發(fā)誓,天地可鑒,神明共證。但司馬懿食言了。如果以前的權謀還有信義為基礎,從司馬懿開始,開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放棄信義,出爾反爾的壞頭。
這些都是后話了。
桓楷化妝成乞丐,來到了鉅平。
桓楷哭拜于地:“家父沒有響應司馬老賊的應召上任中領軍,而是出城投大將軍,大將軍不聽家父之社,我桓氏被夷三族,只留我一人獨活。于將軍德智無雙,特來相投。”
于臬驚呆了,他也沒有想到桓楷竟然來投自己。
桓楷再次哭訴:“若于將軍認為在下奇貨可居,可以綁我入洛陽,面見司馬老賊,以為進身之階,某毫無怨言?!?p> 于臬忙將桓楷扶起:“正則,不必如此??炜煺埰?。”
桓楷并未起身:“情況緊急,還請于將軍明示?!?p> 這是要逼自己表態(tài)了。若將桓楷綁赴洛陽,自己會名聲盡毀,雖然可以進身,但司馬懿都會看不起自己。若將桓楷留下,司馬家族追究起來,就是窩藏反賊,保不準自己也會人頭落地。
于臬略一思索,選擇了后者:“正則,你父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乃真丈夫也。滅人之國尚且不絕人之祀。你作為桓氏唯一血脈,誠心來投,我必護你周全。只是你不能以桓氏子孫面目示人了?!?p> 桓楷一臉凜然:“若得護周全,稍延我桓氏脈絡,將軍之恩,如同再造。些小苦難,并不算什么?!?p> 于臬道:“既然如此,你就裝成是流民,被我接納為莊客,穿粗布衣服,在田間勞作。我后院有房,你可立你家父牌位,先行祭祀,以全孝心?!?p> 就在于臬安頓好桓楷還沒有兩個月,朝廷的詔書就到了。
于臬被奪情起復,任命為穎川太守、安東將軍,持節(jié)鎮(zhèn)守許昌,不必進京面圣,即刻上任。
與此同時,王凌被任命為太尉,接替蔣濟的位置,并且假以節(jié)鉞,仍然都督揚州諸軍事。
司馬懿殺了曹爽一黨五千余人之后,正式任命鐘毓擔任廷尉。
盧毓在檢舉張當指認曹爽等人謀后之后,被正式任命為吏部尚書,典選舉,他馬上宣布恢復了九品中正制的舊制。
傅嘏擔任河南尹之后,即刻恢復正始以前的舊法。
何曾任司隸校尉之后,毫不留情地彈劾撫軍校事尹模,并在他的推動下,將校事機構廢除。尹模也被處死!
數(shù)年努力,苦心經(jīng)營,曹爽等人實施的正始改制,就這樣付諸東流了。
盧毓、鐘毓、何曾、傅嘏、虞松從此義無反顧地投身到司馬氏麾下。
孫資被召回任中書令。虞松任中書侍郎,中書監(jiān)只管草詔,大權為虞松所得。
于亮進駐大將軍府有功,被任命為魏郡太守。
司馬懿對朝中和地方官員大洗牌,但對曹爽舊部,并沒有一追到底。殺了曹爽等人之后,夏侯令女活了下來,不絕曹芳之后。
于臬被任命為持節(jié)、安東將軍,明顯是為了牽制豫都督毌丘儉,兼監(jiān)視王凌和令狐愚。分量不可謂不重。
朝廷給自己的詔書,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這其實是司馬懿的權謀,看于臬是不是愿和自己站一邊。
于臬思量再三,決定還是走馬上任。
桓楷表現(xiàn)出了決心:“于將軍,家父眼光是不錯的。為了讓我桓氏一脈流傳下去,我愿成為你的親兵,和你一同去上任?!?p> 于臬同意了。他的二叔,繼續(xù)在家經(jīng)營莊園。于臬率著一百名家族青年組成的親衛(wèi)隊,赴許昌上任。
還未到許昌,朝廷的邸報如雪片般飛來:“夏侯玄回京任大鴻臚。郭淮任征西將軍,徐質(zhì)任討蜀護軍,尚書陳泰出任雍州刺史。王基接替他任尚書?!?p> 原來夏侯霸出逃了,逃到了蜀漢!
在這眼花繚亂的任命名單中,于臬發(fā)現(xiàn),王經(jīng)免官不到兩個月,走馬上任河內(nèi)太守!
河內(nèi)是司馬懿家鄉(xiāng)所在的郡。司馬懿為攏絡人心,對斬關奪門而出的魯芝和辛敞并沒有追究。王基本來為司馬懿所賞識,因為《時要論》表明了態(tài)度,所以被重用。就是奪印而出的楊綜,司馬懿也是極力攏絡,并未追究。
司馬家族攏絡人心,營立家門已經(jīng)開始了。
到了許昌,毌丘儉等侯多時。
“果然是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在交割的時候,毌丘儉感慨道。
于臬和毌丘儉沒有什么交情,但他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于臬接過符節(jié):“王命下,不俟駕而行。穎川太守屬于您管,還望多多關照?!?p> “我還能關照什么?安東將軍總許昌中央軍,以后還要多仰仗于將軍?!睔饍€顯然不吃這一套。
他向來和曹爽交好,聽說司馬懿發(fā)動高平陵之變后,指洛水為誓,不殺曹爽,但不到二十天,曹爽和何晏、鄧飏、丁謐、畢軌、李勝、張當?shù)热司谷灰驗橐轮\反,罪名成立。
毌丘儉震驚之余,不由得佩服司馬懿的手段。司馬懿用法理殺人,桓范誣人謀反,反坐其罪。
后來,他聽說,曹爽本來要來許昌,但放不下城中嬌妻和財富,自投羅網(wǎng),終至身死族滅。
“大將軍,你為什么不來?你一來,我一定會全力支持,讓你知道我攻擊高句麗的戰(zhàn)功,同樣可以在大魏進行證明?!?p> 曹爽沒來,他只能忍,等著司馬懿因為撥亂反正的功勞,升為丞相,加九錫,自己再以大義討之。
沒想到,司馬懿對這些全部辭掉。并且很尊重曹芳。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
不過,自己雖然是左將軍,但鎮(zhèn)守許昌的要職,還是被取代了。
于臬和毌丘儉各懷心事,相互試探,但都引而不發(fā)。
“我本落得清閑,在家守制,無奈朝廷召來,也是身不由已。軍旅之勞,實在是難勝繁劇。奈何?”于臬自嘲道。
“于將軍取笑了?,F(xiàn)在交割完畢,我們兩清了?!睔饍€說道。
于臬知道和毌丘儉說不到一塊,而且毌丘儉也認為,于臬是司馬懿一條船上的,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完此話后,帶著蔣班、焦彝到豫州去了。
于臬召集許昌鎮(zhèn)守軍諸將,宣明了軍紀,就與穎川郡當?shù)赝逑嘁姟?p> 如此過了一月,于臬估摸著王經(jīng)已在河內(nèi)站穩(wěn)了腳,便派一心腹人,到王經(jīng)那去了。
于臬希望桓楷能夠到河內(nèi)來,然后加入竹林之游,由山濤照顧他。
王經(jīng)大驚!他是一個正直的人,雖然是農(nóng)民出身,但家國情懷很重。若此事泄露,自己窩藏桓范后人,真要追究起來,那是要滅族的。
于臬心腹已經(jīng)看出了王經(jīng)的擔憂:“本來,我們于將軍會一直將桓楷留在身邊,他料到這安東將軍也只是一時過渡,如果不久就征召入朝,在太傅眼皮底下,還是太不方便了?!?p> 王經(jīng)知道,于臬座師是王肅,和司馬家關系不淺。于臬自己又和司馬師一同加冠,提升是遲早的事。
王經(jīng)也是看清了,在大魏現(xiàn)行體制下,影響魏國的,不在地方,而在洛陽。
王經(jīng)還是擔心:“我與山巨源、嵇叔夜沒有交情,就算將桓正則送到那里,也難保他們不檢舉,到時,不但保不到正則,連我也要受累。我還有母親需要奉養(yǎng)?!?p> 于臬心腹道:“王太守多慮了。嵇叔夜雖然有點狂,但以他的為人,就算山巨濤是司馬家的親戚,他們也不會檢舉。河內(nèi)是太傅的家鄉(xiāng),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還請?zhí)夭灰妻o,以誤元則后人?!闭f完,拿出了一封書信。
王經(jīng)拆視,其信竟然是寫給嵇康的:“叔夜:元則以義赴死,自然之理。其遺子獨活世間,乃義士也。特以大事相托。雖然你我素昧平生,然相交貴在知心。名教大防,在所應變。叔夜在,則桓正則不孤矣。臬手書。”
王經(jīng)道:“德揆也是膽大,這樣就敢將書信送到我處。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還是愿意一試?!?p> “這德揆真是膽大,與我素昧平生,就敢將桓正則送到我這里來,就不怕我檢舉嗎?”嵇康盾了王經(jīng)派人送來的書信,然后給山濤看了,漫不經(jīng)心經(jīng)說道。
山濤卻是一驚。沒想到這于德揆敢這么做?
“那叔夜,你會接受嗎?”山濤問道、
“他敢于越名教而直接找我,我為什么不順其自然接受呢?”嵇康笑了:“大不了再建一個茅房,不讓其他人知道就行了。巨源,你是司馬家的親戚,你現(xiàn)在去檢舉還來得及,不然,你就是共犯!”
山濤哈哈大笑:“叔夜,那我拿條名韁利索,把你綁到洛陽去?!?p> 嵇康將書信燒了,轉(zhuǎn)過頭對王經(jīng)派來的心腹道:“告訴你們的王太守,我同意了。不過,你們太守不要來。要那個人自己過來?!?p> 得到王經(jīng)的回話后,于臬把桓楷叫到了面前:“正則,為了長久計,我決定把你放到河內(nèi)去,和一幫隱士在一起。這樣,我既可以暗中照顧你,你也可以不要這樣提心吊膽地生活?!?p> 桓楷自己也覺得在這許昌城內(nèi),諸多不便:“相信于將軍定不負家父所托。我即刻就動身,前往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