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走馬上任鎮(zhèn)南安
于臬在江夏古井不波地修復(fù)戰(zhàn)后受損的戰(zhàn)備，沒什么大事。而從洛陽出發(fā)的鄧艾，帶著兒子鄧忠，在驛道上，策馬西行。
騎上馬上的鄧艾有些抑制不住的高興。在于臬引薦和王郎的推舉、司馬懿的賞識下，鄧艾終于積小成大，并以以抵抗陸遜的戰(zhàn)功，得任南安太守，前往雍州赴任。
雖然是小郡，但畢竟是一郡太守，雖然是司馬懿力薦，但在外人看來，這畢竟這是朝廷的安排。雍州在大魏西線，多次與蜀漢進行攻伐戰(zhàn)。鄧艾隱隱覺得，自己的價值將在這里得到體現(xiàn)，昔日稻叢小吏，將從這里起步，走向另一個寬闊的世界。
鄧艾從沒有到過雍州，他身上懷著司馬懿給雍州刺史郭淮的書信。進得京兆郡，便是雍州境了。來到陰般縣，鄧艾找到驛站，準(zhǔn)備先落腳，再到長安，往刺史郭淮處報到。
鄧忠到了驛站門口便站住了。原來，這里面竟然有幾十匹馬，一些親兵正在給馬喂草料，洗馬毛，這陣仗，顯然不是一般人的排場。鄧忠想著，要不要進去。
“為何愣著不動了？”鄧艾遠遠地喊道。鄧忠沒有答話，只是眼睛往驛站內(nèi)望了一下。
鄧艾派了一名親兵走了過去，那親兵望了一下，走進了驛站，不分好歹，對里面一名親兵說道：“我們是洛陽來的，你們誰接一下？”
那些親兵還是自顧自地做事，沒有人理他。鄧艾親兵還想再問，鄧艾走了過來，止住了親兵，親兵會意，轉(zhuǎn)過頭去，對驛站門內(nèi)大聲喊道：“有人接站嗎？”
從馬廄里，一名驛卒苦著臉走了出來，連聲應(yīng)道：“來了，來了。”
鄧忠走了進來，對驛卒說道：“我們是即刻到南安郡去赴任的，你們今天怎么沒人出來接？”
驛卒道：“我們哪敢，只是這數(shù)十匹馬把草料都快喂完了，這里不是長安，是個小驛，是以忙不過來了?！?p> 鄧忠道：“那不能讓我們這十幾匹馬餓著肚子走吧?！斌A卒道望了一下鄧艾等人的陣勢，大概也明白了幾分，道：“那，您能不能和他們商量一下，能不能勻一些草料給你們喂馬？”
鄧忠正欲向那些喂馬親兵說道，還是鄧艾看出了一些苗頭，止住了鄧忠，以他的經(jīng)歷，一進驛站就看出了這數(shù)十匹馬的親兵隊不簡單：“忠兒，不必勉強別人了，我們還是另外找地方吧?！闭f完，便準(zhǔn)備退出去。
正走到門首，背后一個聲音說道：“請問，是不是鄧太守？”鄧艾聽了，便停住了，回過頭去，一名全副鎧甲的武官走了出來，看樣子是一名親衛(wèi)長。鄧艾望了一下他，說道：“我就是?！?p> 那親衛(wèi)長向鄧艾一禮，道：“郭使君在這里等了好一陣了，請鄧太守隨我來?！睂⑸硪蛔專鞒鲆粋€引路的動作。
鄧艾此時確認里面的人物是郭淮，沒想到竟然在這小小驛站等著自己。當(dāng)下也不再謙讓，隨著親衛(wèi)長走了進去。
在客舍門口，鄧艾停了下來，止住了鄧忠和自己親衛(wèi)的腳步。郭淮的親衛(wèi)長走進客舍，輕輕說道：“前將軍，鄧太守到了。”郭淮一身便裝，正在觀書，聽完后，把書放下來，說：“快請進來?！?p> 鄧艾進入客舍，以禮相見。郭淮道：“我雖是前將軍，但我今天不是以軍職來見你，因為我兼著這雍州刺史之職，又收到了洛陽來的文書，所以今天抽空來見見你?！?p> 鄧艾道：“前將軍今天在這縣里的驛站見過，必有話教我?！?p> 郭淮卻不直接回答，轉(zhuǎn)身對親衛(wèi)長道：“你去，將馬料分一些給鄧太守的馬，我和鄧太守有話要說，你不要進來了?！庇H衛(wèi)長應(yīng)了一聲，走了出去。
郭淮轉(zhuǎn)過頭來，對鄧艾道：“我聽人說，你出自稻叢小吏，出身并不高貴，但你自被王司徒征掾以來，不到二十年，就做到了太守，此前在淮南屯田，你的濟河論，老夫可是看過的，這不容易啊?！?p> 鄧艾道：“謝郭將軍明艾之心?！?p> 郭淮道：“明不明心，倒是其次。鄧太守知不知道，我大魏昔任南安太守游奕，也曾是梁國典農(nóng)，就曾中過西蜀伏擊，差點丟了性命，你對南安的情況，又知道多少？”
鄧艾道：“”南安郡南北狹長，西有隴西郡，東是廣魏郡和天水郡，北與涼州相連，郡治在羱道，另有新興、中陶二縣。共有漢民二萬多人，此外還有羌人與漢民雜處?！?p> 郭淮道：“你是個有心人，你上任后，打算怎么辦？”
鄧艾道：“南安南鄰蜀漢，和廣魏郡的祁山不遠，昔日諸葛亮數(shù)出祁山，昔日蜀漢廖化也曾寇過南安，此是用兵之地，且南安西鄰隴西，某近日聽聞蜀漢表姜維為西涼太守，如昔日劉備表關(guān)羽為襄陽太守一樣，姜維久后必犯隴西，南安必成用武之地?！?p> 郭淮聽鄧艾如此說，吃了一驚，鄧艾口吃的外表之下，做出的判斷如此精準(zhǔn)，連自己都始料不及。但郭淮久經(jīng)沙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朗聲道：“鄧太守如此肯定？”
鄧艾道：“郭將軍是在指責(zé)在下嗎？”
郭淮沒有接言，只是望著鄧艾。他想得到答案。鄧艾本想將司馬懿書信拿出來，但一看這陣勢不對，他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鄧艾見了郭淮的表情，只得說道：“諸葛亮六出祁山，郭將軍在雍州數(shù)十年，和諸葛打過無數(shù)仗，弄得諸葛亮最后身殞五丈原，蜀漢之中，再無一人及諸葛之才。所以，某以為姜維必出隴西?！?p> 郭淮見鄧艾應(yīng)答得體，但臉上仍不露聲色：“我問你的不是兵事，而是你作為一郡太守，將如何施政?！?p> 鄧艾道：“無非屯田守民，安撫羌漢之心，戰(zhàn)備蜀漢而已?！?p> 郭淮道：“你總結(jié)很到位，朝廷將你任南安太守，必有道理，另外，南安發(fā)生地震，許多災(zāi)民需要安置，具體情況，我也不多問了?！?p> 鄧艾道：“將軍今日在這小小站內(nèi)，等著見我，必有以教我，還請將軍明示?！?p> 郭淮道：“事非經(jīng)歷不知難。你不要見怪，你出身稻叢吏，又有口吃，在這邊郡，以后你會慢慢明白的。你到了長安，也不要再去見我了，那里人多眼雜，你沒有參征西軍事，也不用去見趙征西了（趙儼），我等下就要去各郡巡視，以后有什么難處，再找我吧。你可住一宿，明日可到長安?！编嚢娫捳f到這個份上，也就向郭淮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目送鄧艾出去，郭淮內(nèi)心一陣納悶，喊了親兵隊長，也出了屋舍，上馬走了出去。
去長安路上，鄧忠有些不解，問鄧艾道：“父親，為何郭將軍能夠在這里和你見面？”鄧艾笑道：“我雖是朝廷舉薦，但出身太低，這里又是邊郡，如今我獨擋一面，以身任事，郭伯濟還是不放心，但也是善意提醒。既然他這樣說，我偏不將太傅書信給他。今晚住一宿，明日向南安進發(fā)！”
進得南安境內(nèi)，鄧艾對鄧忠說道：“你帶兩名親兵，帶著朝廷公文，先去知會南安郡各職守人等，就說太守不日即到，要他們都到郡大堂門外迎接。”
鄧忠道：“父親，為何不一起去？”鄧艾道：“向日郭將軍說我口吃，出身太低，這言外之意，恐南安一郡人等不可。你先過去，見我來之后，切不可透露我身份，只披掛整齊，看我眼色行事便可?！?p> 卻說南安郡尉王真，司馬李朋，已得知新任太守即將到任。正和郡丞等人商議間，忽然三騎來到，王真見那人，約莫二十多歲，面如傅粉，唇似抹朱，白馬銀槍，昂然而來。到得郡門口，在馬上坐定，將槍往守門軍士一指：“南安太守即日到任，汝等還不出來列隊迎接？”
那軍士忙入內(nèi)稟報，王真、李朋和郡丞等人聽了，以為鄧忠即是太守，忙出來相迎，鄧忠將公文與郡丞等人看了，郡丞等人方知此人是鄧艾之子，眾人見鄧忠一表人才，忙傳與郡中各屬吏，全部到郡門口守侯。
那王真是南安本地大族之人，輕聲對李朋說道：“鄧太守有子如此，其人必不差?！?p> 等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鄧艾身影，眾人見鄧忠和二親兵嚴(yán)整齊備，又不好發(fā)作。忽聽見得得馬蹄之聲，眾人一齊望去，忽見一騎上坐一人，手執(zhí)三尖槍，卻是一身素袍。那馬體格高大，在陽光下通體紅得發(fā)紫，不一時，竟奔到郡門口來，那人將韁一勒，那馬長嘶一聲，前腳立起，雙足踏下，再無聲息。
鄧忠將槍一展：“太守已到，眾人見禮?！北娙艘娔邱R如此雄俊，心想即使涼州產(chǎn)的名馬，也未必有如此聲勢，是以眾人都怔在當(dāng)場。
鄧艾將槍往郡門口一雙人合抱的槐樹疾擲過去，那槍尖全部沒入槐中，槍標(biāo)下也入了十之二三，眾人看鄧艾如此聲勢，便又去看那三尖槍。
鄧艾下得馬來，鄧忠牽著。鄧艾將雙手抱在臂前，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眼前一眾人等，不言不語，然后抬頭望著南安郡署幾個大字。仍不說話。
王真、李鵬和郡丞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招呼一眾屬吏迎了上去：“屬下見過太守?！编嚢@才放下雙手，雙手回禮，嗯嗯了兩聲。
王真道：“屬下聽聞鄧太守這一路風(fēng)塵，先請?zhí)馗拢米寣傧聟?，再為太守洗塵?！闭f完，和眾人往邊上一讓。
鄧艾依然嗯嗯了兩聲，望了望刺入槐中的三尖襲嵐破，又望了望鄧忠，再看了看王真。
眾人不解，一齊望向鄧忠。鄧忠道：“王將軍，太守讓你，把三尖槍拔出來?！?p> 王真幾個，早聽得鄧艾出自稻叢小吏，在鄧忠來之前，本想取笑鄧艾一番，但見鄧艾如此神勇，原先念頭早打消了幾分，聽得鄧忠呼喚，本不想動，又恐在眾人面前折了面皮，只得向前，去拔那槍，哪里拔得動分毫。
鄧忠對李朋道：“你也去!”李朋和王真相善，二人用力，那槍依然紋絲不動。鄧艾望向鄧忠，鄧忠笑瞇瞇地讓二人退后，單手用勁，將那槍拔了出來。對眾人道：“進去吧。”忽聽得背后蹄聲又起，鄧艾那十幾名親兵，一齊奔來，在鄧艾身后站定，鄧艾手握俊彩劍，在親兵護擁下，大踏布進入南安郡署內(nèi)。眾人一臉驚訝，全部跟了進去。
郡署內(nèi)，鄧艾換上太守服，坐于大堂正中，此時又是另一番景象。鄧忠執(zhí)槍，立于左側(cè)。
鄧艾目視郡丞，仍不言語。那郡丞忙將太守印綬捧到鄧艾案前。
鄧忠這才說道：“家父江夏擊退陸遜，蒙陛下拔擢，太傅親薦，出任南安太守。家父因口吃，怕語了朝廷大事，本不肯來，恐見羞于諸位。只是朝廷不肯，是以前來，諸位是否以為，家父出自稻叢小吏，不配任此太守？”
眾人道：“下官豈敢?！蹦强へ┩L(fēng)觀色，朗聲道：“按朝廷律法，以下犯上，按律當(dāng)斬，我等定當(dāng)唯太守馬首是瞻?！?p> 眾人見了，有的說道：“聽聞鄧太守曾巡視淮南，作屯田，我大魏數(shù)十萬將士受利，作的《濟河論》，舉朝稱贊，實為我等楷模?！?p> 有的說道：“鄧太守早年在南陽任典農(nóng)，在各典農(nóng)中功績?yōu)榈谝?，出任南安，是南安之福哇?！?p> 見眾人忽然之間諂贊鄧艾，王真道：“聽聞太守曾在江夏，擊退東吳上大將軍陸遜，可惜末將未能親隨執(zhí)鞭，今日給了末將機會，我與李將軍，隨效效犬馬之勞?！?p> 這時，鄧艾開言道：“大家一體同屬，何必如此謙讓。既然大家有力報效朝廷，我也不會虧待諸位?？へ┐艺颇习彩?，由我兒鄧忠，助你屯田開河，廣積錢糧，安撫百姓。王將軍和李將軍操練郡兵，以防西蜀。我們雖然名屬上下，但份為同僚。各位的宴請，我受了，只是算你們請客，我付賬吧?！?p> 眾人面面相覷，鄧艾雙目精光往下掃視，長長地嗯了一聲。眾人只得連聲稱是。
鄧忠道：“父親，你將郡事付與眾人，足見信任，不知父親將做何事？”
鄧艾道：“南安用武之地，我要游遍隴西諸郡，察看地理，諸位若想拜將封侯，封妻蔭子，就要實心用事，鄧艾絕不食言?！?p> 眾人聽了，又一齊哦了一聲。李朋道：“太守心思遠慮，非我等所及，某久在隴西，太守若想游歷諸郡，某愿為護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