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奔馳,胡騎啾啾。于臬望見一座大帳中塵頭起處,早知鮮卑已動,便望向了司馬師,司馬師見了,大聲喝道:“全體立定,擂鼓,吹號。”
“嗚——嗚——”巨大的號角聲響起,在遼闊的草原上,分外清遠,“咚咚咚咚咚咚咚”沉重的鼓點,震得人耳朵發(fā)麻。于臬在中,司馬師在左,牽弘在右,勒馬而立。后邊于詮、虞松、王韜等諸騎,巍然不動。
拓拔力微策馬前來,長子拓拔沙漠汗在左,拓拔悉鹿在右,身后是各鮮卑部落首領,還有兩千多騎兵。
于臬身后諸騎,皆有懼色。于臬向虞松使個眼色,虞松會意,拔馬而出,大聲說道:“敢問來將,是鮮卑拓拔首領嗎?”拓拔力微向拓拔悉鹿招了招手。拓拔悉鹿策馬而出,大聲道:“正是,敢問來者何人?”
虞松大聲道:“我等是大魏使臣,奉天子詔令,出使鮮卑,有和好之意,你等為何陳兵陣前,這是招待上國天使之意嗎?”
拓拔悉鹿道:“口說無憑,你說你是上國天使,有何憑證?!庇菟傻溃骸敖裼袊鴷S后就到,我等為示好之意,特為前部。望拓拔首領前來答話?!?p> 拓拔悉鹿回頭望了望拓拔力微,拓拔力微大聲道:“我聞你們魏國,好使計謀,不像我鮮卑人,性格直爽。你們一行,是以何人為首?為何使團不親自前來?”
虞松道:“此是你們負約在先,我等并不嫌棄你等迎接來遲之過,特來打探,怎說不請自來?有負先約。我等此行,是以驍騎將軍秦朗為首?!?p> 拓拔力微道:“既然如此,有請帳內說話?!庇隰娏?,縱馬而出,大聲喝道:“素聞拓拔首領信義卓著,義薄云天,不想今日,扣我大魏使臣,又陳兵帳前,難道你鮮卑數(shù)萬控弦之士,還怕我這百余名騎兵不成?”于臬久習韓龍導引之術,這一下氣沉丹田,大聲送出,聲若洪鐘,遠遠散了開去,雙方諸騎,聽了個清清楚楚。
拓拔力微不由一驚,暗想:“不想大魏還有此等人物。”當下將刀舉在手中,往兩邊一閃,諸騎散開,讓出一條大路來。
于臬回頭,對司馬師道:“子元兄,我等休得驚慌,可昂然前行?!彼抉R師聽了,低聲道:“眾將休慌,都跟我來?!?p> 緩緩行至拓拔力微面前,拓拔力微一看,竟然全是一幫年輕人。拓拔力微道:“將軍且住,敢問姓名?!庇隰⑽⒁恍Γ骸靶】稍诖笪?,如同草原上的一棵小草而已,何勞下問?!蓖匕瘟ξ⒌溃骸澳憔褪怯诘罗??”于臬道:“拓拔首領果然厲害,正是在下?!?p> 拓拔力微道:“聽聞你曾和諸葛亮力戰(zhàn),斬了陳式和吳班,可有此事?”于臬笑道:“此事早已過去多年,何勞首領提起?”拓拔力微道:“我聽你們中原人說:自古英雄出少年??礃幼樱€是有道理的。我們鮮卑人的規(guī)距是,入我大帳,要放下武器,還請諸位,將武器放到這邊?!?p> 于臬望了望拓拔力微,道:“要是我不放呢?”拓拔力微道:“某素來敬重大魏,并無二心,要是于將軍不肯放,那護鮮卑都尉葛將軍,就是榜樣了?!?p> 于臬哈哈大笑:“我并無和拓拔將軍一爭高下之意。只是我大魏風俗,武器不離身,若拓拔將軍能奪走我這柄槊,我等情愿按你鮮卑規(guī)距來?!?p> 拓拔力微道:“于將軍既然有興致,我也不能敗了你的興。那好吧,我們十六個部落,各出一名力士,來和你戰(zhàn),你可有意見?”于臬道:“客隨主便?!?p> 拓拔力微見了,召集其他十五名部落首領,用鮮卑話交談起來。于臬不懂鮮卑語,牽弘?yún)s懂。聽了一會,牽弘道:“他們在商量,每一部落出一名大力士,來奪你長槊。并且一定要勝你,以免落了鮮卑面皮?!?p> 不一時,拓拔力微道:“我等十六部落,選出十六名勇士,與你斗武。若你勝得我十六名勇士,就準你帶武器入帳。我這十六名勇士,都是部族公認的,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庇隰溃骸拔覀冎袊?,是一言既出,如板上釘釘,哪有更改之理?!蓖匕瘟ξ⒌溃骸凹热蝗绱耍蔷筒豢蜌饬??!?p> 司馬師小聲道:“德揆,你可有把握?”于臬低聲道:“不妨,此事關系你我面子問題,當須一戰(zhàn),揚我大魏聲威。”司馬師道:“德揆小心?!?p> 草原上一大片空地,正好比試。于臬正欲上前,王韜越馬而出,大聲道:“拓拔首領,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于臬望了一下王韜,素知他鬼名堂很多,也就不制止。
拓拔力微道:“這位小將軍,你有什么話,請直說?!蓖蹴w道:“此次我等前來,本為和好,只是這比試,必分勝負。若是你們得勝,不過是不帶武器進帳,也傷不了什么體面。若是我們得勝,這些都是鮮卑部落的勇士,萬一他們不服,一直要求爭斗,豈不傷了兩家和氣?”
拓拔力微道:“我們鮮卑人,素講信義,敬重英雄。敗了就是敗了,哪里會死纏爛打?!蓖蹴w道:“如此最好。萬一我們于將軍,勝了你們十六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請,就是希望鮮卑與大魏世代交好,永不相侵,拓拔首領能答應嗎?”
拓拔力微道:“其他鮮卑我不敢保證,若于將軍勝我十六名勇士,我敢保證,與大魏世代交好,年年進貢。”王韜道:“既然如此,我們都在此做個見證?!?p> 胡笳低回,戰(zhàn)鼓沉沉。遼闊的草原上,眾騎兵圍成了一個大圈。一齊觀看于臬斗這十六名勇士。
段部鮮卑勇士首先發(fā)難,手持長槍,拍馬而來。于臬持槊,坐于馬上,如淵停岳峙,巍然不動。看看近前,手中長槊一拔,蕩過長槍,雙腳一夾馬腹,黃驃馬鳴叫一聲,沖將前去,正好與那段部鮮卑勇士打個照面,于臬間不容發(fā),長槊一橫,封住那名勇士來勢,不待那勇士側身而過,手中長槊在電光石火之間,伸過雙手腋下,往上一格,那勇士長槍脫手,于臬早舒手綽住對方長槍,將槊一拍,將那勇士推下馬來,雙馬相交,于臬將槊一揮,黃膘馬雙蹄立起,再雙足踏下,穩(wěn)穩(wěn)站住。槊尖在那名勇士面門前一寸停了下來。那名勇士睜開眼睛,嘆了口氣。
于臬這邊,看到于臬頭一回就斗敗一名鮮卑勇士,士氣大震,驚懼之心也就去了,一齊喝起彩來。鮮卑其他十五名勇士見了,驚訝不已。經(jīng)過眼神交流,五騎齊出,沖了過來。于臬拍馬迎上,與那五名勇士戰(zhàn)在一起。
于臬與五位將領斗過幾個回合,發(fā)現(xiàn)對方只不過憑著一股子蠻力,當下連使巧勁,壓力大減。斗得十余合,于臬摸清了五人路數(shù)。那槊使得性起,如梨花帶雨,大雪紛飛,竟然舞出一團光幕,五人不得近前。
于臬道聲“著!”一名鮮卑勇士被他一拍,撞下馬來,另一名勇士來救,于臬使個回馬槍,刺向身后一名勇士胸前,那勇士不及防備,眼見刺中,于臬將槊一偏,槊鋒朝那勇士身邊沖過,于臬將槊一蕩,那勇士坐不穩(wěn),掉下馬來。
于臬將馬一夾,沖將過來,另外三名勇士追了過來。于臬馬快,那鮮卑勇士中一人,拿出弓來,拈上箭,看得準了,朝于臬一箭射來。司馬師看得準了,大呼:“德揆小心?!庇隰务R前行,聽得身后勁風,他苦練聽風之術,已有十年,早已知曉,來了個鐙里藏身,那箭空飛了出去。
于臬復坐正,拔馬回來。那三名勇士趕到,于臬惱恨其中一名勇士暗放冷箭,更不留手,將長槊一擺,格開另外兩人長槍,那放箭之人,正挺槍刺來,于臬讓過槍頭,將槊格開另外兩人長槍,與放箭之人正面相交。那放箭之人,欲伸手來捉于臬,于臬將馬一拍,讓過那人,此時二人背靠背,于臬使個鐵板橋,卻抽出那锏來,往那放箭之人馬后背一拍,那馬吃痛,撲地倒了。那人倒在地上,長槍被于臬一挑,飛到遠處立了起來。另外兩名勇士來救,于臬翻身而起,將锏放回,再與另外兩人戰(zhàn)在一起。其余剩下十人,又有五人沖了進來。將于臬圍在中間,游斗起來。
司馬師心中暗暗著急,盤算著如何解決問題。而其他諸將,卻看得呆了。陣面上拓拔力微暗思:“魏國有如此英雄,我鮮卑安得不敗。若真勝得我這十六名勇士,我切不可食言,就勢與魏國交好便了?!?p> 陣上,于臬斗得十余合,又有三名鮮卑勇士長槍被奪,翻身落馬。于臬志在取勝,卻無傷人性命之意,這些落馬勇士,取了長槍,回歸本部去了。
又斗得二十余合,再有五名勇士長槍被奪。另外五人正欲出戰(zhàn),王韜叫道:“拓拔首領,如今你十六名勇士,已有九人被奪槍落馬,我看這剩下五人,就不要比了吧?!?p> 拓拔力微道:“原先既已有諾言,豈可輕言放棄。”王韜道:“你們是車輪戰(zhàn),我方將軍卻一直出戰(zhàn),人縱然不累,可這馬力——”拓拔力微道:“原來如此,不妨,不如你們可帶武器,先行進帳,剩下五人比試,再說不遲?!?p> 于臬停馬在草原上,望著拓拔力微道:“既已有言在先,不如先勝了這五名勇士再說?!蓖匕瘟ξ⒌溃骸皩④?,我看這位小將言之有理,不如先行休息,再作打算。”于臬道:“首領好意,我心領了,比試完了,再說。”
拓拔力微道:“既然如此,就如將軍所請。”那五名勇士,一齊沖了過來。
馬師見于臬連勝九人,心中方定。將手往后一擺:“給我擂鼓助威?!惫穆暣笞?。鮮卑這邊,也吹起號角。眾人眼睛望著陣中,這是最后決定勝負,是以大家看得更加認真了。
斗得三五合,于臬將槊使得性發(fā),又有三名勇士被奪槍下馬。但另外這兩人,于臬覺得,大是勁敵。其中一人,于臬發(fā)現(xiàn)是方才陣上回話之人,正是拓拔力微次子拓拔悉鹿,另一人,卻也是使槊,雖然是一股蠻力,卻帶有巧勁。三人轉燈在陣中拼殺,戰(zhàn)有五十余合,不分勝負。于臬久不經(jīng)戰(zhàn)陣,如今已斗有半個時辰,已覺力乏。好在這二人旨在勝過于臬,并未致其于死地,于臬全憑韓龍導引之術相持,三人依然斗個旗鼓相當。
雙方將士,將鼓點號角不停發(fā)動,臉上滲出了細細汗珠。于臬游斗一陣后,乏意漸去。賣個破綻,任拓拔悉鹿將槍使來,卻一把壓住,卻掣出那流光劍來。另一勇士以為于臬拔锏,早就防備,不防卻是劍,但見流光一閃,于臬早將拓拔悉鹿槍桿斬斷,拓拔悉鹿與于臬撞個滿懷,于臬一個鐵板橋,拓拔悉鹿掉于馬下。另一勇士卻拔馬兜轉過來,于臬起身,將馬一拍,追上那勇士。二人斗在一起。
此時鼓聲號角聲依然大作。那人格開于臬長槊,低聲說起漢話來:“閣下可是山東于氏?”于臬與那人游斗,低聲回道:“正是泰山鉅平于氏。”那人道:“某先祖亦是東??び谑?,遷到鮮卑,改成萬忸于氏,成為鮮卑部落。”于臬大驚,道:“原來是族人?!蹦侨说溃骸澳程枮槿f忸于知。閣下馬力已乏,不如就此罷斗。”于臬點頭稱是,二人各回本陣。
那萬忸于知對拓拔力微道:“于將軍馬力已乏,勝之不武。是以罷斗,若對方馬力不乏,某亦不是對手。請大首領責罰?!?p> 拓拔力微道:“不須如此,如今勝負已分,是中國人勝了,就請上國天使,帶武器入大帳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