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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魚一樣飛翔

第二章 守望的唯一

像魚一樣飛翔 郁女.虞小魚 2255 2019-07-22 07:31:20

  夏維然

  這該是一輩子的疼痛與傷感。一針一針刺繡般美麗而妖嬈地鏤刻進心底,描彩的花紋,褶皺,還有水印。都不是那一個年歲所能詮釋的沖動。

  天空藍得有些漠然,一片空曠。洗滌后的心境,平白而錯愕。

  穿過那一條堆滿啤酒瓶的狹窄過道,發(fā)霉的空氣里有一股陳年的味道,浸泡著滿罐腐爛的酒香??傆心潜K微弱的桔黃色燈光,不管白天黑夜,怯怯地張著它鬼魅的眼睛,勾住一段又一段寂寥而漫長的時光。然后,才是流音吧。一顆巨大的淚滴,在城市的空氣里蒸發(fā)。

  學(xué)校邊唯一一個有著絢麗色彩的酒吧。

  他就坐在靠窗的邊角。

  落地的深紅色窗簾,潑墨的光澤,恍如一大片黯然,心情凝聚的色彩。堅硬光滑的木質(zhì)雕刻的紅漆圍椅,巨大的靠背整個兒地將他裹在中間,如嬰兒酣睡的香甜。那是一種誘惑,天堂或者地獄,于我,都將無法逃脫。

  點燃一枝煙,音樂輕柔地響起,繚繞著聲與影的繾綣,如此曖昧。

  總是相同的記憶。柔媚的彩色燈光,盡情地投影在他透明的大鏡片上,我看不到那后面究竟藏著什么樣的秘密。高而尖的鼻梁天然有種俄羅斯雪原的寒冷,那是冰棱鑿碎的俊朗,堅硬地挺立。細薄的嘴唇有線條滑過的柔痕,也許還聽得見他低沉而陶醉的聲音,像熏風。四月的天空從此透明。他的笑,明媚地綻放在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生動活潑。

  一個詩人。叼著香煙戴著眼鏡的宛若書生的浪漫詩人,在夢一樣細密嫵媚的光影里,靜默成一件藝術(shù)品,有著鬼斧神工的精妙絕倫。

  就是我的唯一。

  他的飄渺與迷幻,夢般凋落進心海,多少年后,總還是一圈耀眼的光暈,沉醉在屬于我和他的世界,沒有人打擾。

  走吧。他站起身,順手捻滅了吸剩的半截煙頭。透明的煙灰缸里,一陣青煙繚起,黑灰色粉末就懶洋洋地散點在里面,像熏黑的眼睛,頓失了光澤,只想昏昏睡去。

  這一次,他沒有喝酒。

  我想起他的原則,必須得先抽兩枝煙,再將一杯加冰的啤酒一飲而盡。

  不管天冷還是天熱,加了冰的啤酒總能順著喉管將肺腔里殘留的余煙一起沉入胃里。他說,這樣的感覺就有些微妙,能刺激到心底某一種詩意的萌芽。

  小魚,你必須得明白,這個順序絕對不能顛倒。煙與酒的混合,在胸腔里會有潮涌的聲音,像樂曲,揪住你不放。

  他的臉龐有些冷寂的無奈,夾雜著燈光撲朔的色彩。他說,小魚,這就像人生必須經(jīng)歷過的無數(shù)個站臺,愛恨離別,都那么井然有序地等著你,走近,又離開。其實,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站該去往何方。

  他的眸子總是深陷進去,突兀起那高傲的鼻梁,這個世界無可企及的精彩。有煙霧輕盈地飄過,纏繞起一個故事,又一段歲月匆匆別去的痕跡。有著太古時期鉆木取火的氤氳,決絕而溫馨。

  他走過。高大而單薄的身影穿過厚重的玻璃門。那一瞬,我看到了投影過來的匆匆人流,陽光里,混著空中彌散的微塵,眼前一陣眩暈。我不知道,是他走進了人群,還是人群涌向了他。

  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人海。有些孤單的悵然。

  舒楠

  我不看他的時候,他便埋頭撥弄那把紅色的木吉他。滿頭溫柔飄逸的半長不短的黑發(fā),蜷縮起黑夜的眼睛,撲啦啦全部覆蓋在額前,遮住了大半個臉。

  那是一張孩童般稚嫩天真而憂怨的圓臉,潤滑的肌膚在夜色里水樣澄凈明晰。白,一種小男生恬淡而純潔的白,支起夜風里惆悵的星光,路燈亦退縮在一旁靦腆地張望。他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憂郁中夾雜無限凄惋,空寂而無望。

  就聽到十里洋場里遺落的那些女人哀怨的嘆息,粉翠揉紅的淚滴,黛青的,柔媚而孤寂。那雙眼睛里陷著幾許迷惘,像失散了多年的記憶,重又回來,卻不是心心念著的屬于自己那最初的唯一。

  他的眼里沒有唯一。我知道那些心痛心酸的等待,堆疊起,又一把將它遺忘,猶如罌粟花里飄散的希冀與絕望。

  他彈吉他的時候,我就不去看他。只靜靜地閉上雙眼,感受那清脆從指尖流淌的痕跡,還有水過花飛的輕柔,落寞而寂寥。

  珍藏不起,那個四月有些清冷的記憶。我想,我是不屬于他的。兩個世界,如此鮮明的獨立,我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身影投影在他湖心,卻依舊迷蒙。還有憂傷,他不曾給予我的遺憾。卻從不去探究,他的背后,是否還有天外的游移與飄蕩。夏維然的浪漫自信才是我所有的幻夢,一種消逝卻又烙刻的深深印痕。

  舒楠。我喚他。迷離中充滿哀傷的味道。卻一直都不明白,是我在喚他,還是他自己在將他呼喊。也許,他早已不屬于這個世界,宛如飛翔的羽翼,一個夢,守在漫長的黑夜,觀望整個世界的迷幻。

  舒楠。吉他的弦音繚繞在耳際,我聽得到他手指在空中停頓的輕巧,撫摸著微塵揚起的詫異。突然有淚,將喉管堵塞,洶涌著濁浪飛舞,直到自己再也發(fā)不出聲響,我依然只聽得到琴弦滾落珠玉的溫惋。綺麗而清澈。

  你會明白的。我想要的,就是你身上這一份無憂的簡單。和夏維然渴望的一樣。

  他看我的時候,就這么直接而堅定。眼中蘊蓄的憂傷,海一樣迷惘。我已猝不及防。

  淹沒在他的心海,還有音樂的召喚。

  他是個音樂創(chuàng)作天才。很多時候,我愿意這樣將他定格在時間的相框。音樂是他的生命,甚至高于生命。

  來自天籟的音符,空靈而寥落。切割了這個幻彩的世界,便如夢境中一刃長劍,寒光閃過,生生地刺進聽者的靈魂,揉碎如微茫的水珠,顆顆綻放又飄落,一瞬的精彩。與生俱來的傷感與無奈,洞穿身軀的疼痛,撕扯掉所有的面具,便只留下一縷月色,在寂寞中觀望自己傷痕累累的心靈。

  他是一個噬血的惡魔,擊碎在風起云落的淡淡傷懷里,只會讓人感到脆弱和絕望。

  甚至不能等待。我知道一個歌者的悲哀。

  出去走走吧。我說。淚光中有燭的傷痕,一顆星,甚至兩顆星擁抱的長夜,浩瀚而空蒙。

  他理了理發(fā)絲,陽光透過演奏大廳巨大的玻璃窗射進來,光影都遺落在他身上,仿佛光暈里花崗巖雕刻的石像,潔凈而透明。沒有色彩,渲染的,只是琴聲,和著嘆息墜落的聲響,流水樣徜徉。

  你走吧。我還要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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