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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柳

第七十八章了塵

池邊柳 喵爺十一 3000 2020-04-27 23:05:18

  我此話一出,太上皇帶著驚愕的眼神看著我,整個偏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隔著紅木雕花的窗戶,眾人飲酒取樂的聲音傳進來。殿外的喧囂和殿內的死寂形成鮮明的對比,宛若楚漢河界,界限分明。

  我只含笑搖著手中的團扇,瞧著鬢邊已滿是白發(fā)的太上皇,縱有錦衣玉食,美妾在側。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他終究是老了,不再是那個雀屏中選的意氣少年,也不再是那個揮斥方遒的唐公,更不是那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高祖皇帝,而是被兒子趕下皇位,痛失兩子的老人。

  原來歲月不過彈指間,英雄終將會遲暮,紅顏亦將會衰老。

  太上皇拿起酒杯,仰頭喝下一杯蒲州酒,打破了偏殿的沉寂:“日子久了,我只記得你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卻忘了你是太虛宮的若水,也忘了你溫婉外表下的數(shù)一數(shù)二的武功。”

  我搖了搖扇子,掩唇笑道:“當久了閨閣里的小娘子,只知道讀書習字,相夫教子??墒俏丛浛鄬W得來的武藝。這一切還要多謝太上皇多年的照顧和指點?!?p>  太上皇放下酒杯,帶著幾分贊許和自豪:“證明我當初選擇你來長安是對的,也證明我讓少彌悉心教導你是對的,只是,你并不是我心目中大唐皇后的人選。”

  他的話鋒一轉,終究還是說出了心聲:“你這樣的女人,樣貌、品行都是上佳,我為你選的家世也是極好。只是你的性子過于執(zhí)拗,不似表面那般一味的柔順?!?p>  我不甘示弱反擊道:“無論太上皇喜歡不喜歡,只要二郎中意我做皇后便好。這么多年,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二郎,亦沒有人做的了大唐的皇后?!?p>  話音未落,卻聽見偏殿的門被人推開,帶進滿耳的喧囂和絲竹之聲,來人卻是世民,他沉穩(wěn)而又堅定的邁開腳步走到我得面前,輕輕握緊我的手。

  我被他強勁的力道帶起,站立在他的身邊,和太上皇形成明顯的對立,我看著他滿臉的堅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出那番話。

  兒子與卿卿相與微時,執(zhí)手十余年,歷經四朝,經歷過隋末狼煙四起,烽火連天。更共同血戰(zhàn)于玄武門。

  如今共育有三子一女,長子承乾遭人暗害,腿部有疾,卿卿衣不解帶親奉湯藥。為妻,卿卿持家有道,誕育子嗣。為母,卿卿躬親撫養(yǎng),母慈子孝。為后,卿卿訓誡宮闈,愛護庶子。

  如此,卿卿為何做不得這大唐的皇后?無論父皇看中何人為后,在兒子心目中,唯有卿卿一人為妻。

  兒子無論在父皇眼中,卿卿這個兒媳如何,但是在兒子和天下臣民的眼中,卿卿這個兒媳孝順公公,晨昏定省不顧寒暑,為公公布菜灑掃。

  我仰面看著身邊的人,感受到他手心傳遞來的溫暖,這么多年,我與他相知相識,撫育子嗣,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枕邊人,更是自小護我羽翼下的哥哥。

  他,如兄如父。彌補了我自小離家,寄人籬下的孤苦。更是他帶著天策上將府的部將,一力保我登上后位。更在別人質疑我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站在我的身邊。

  世民說完這番話,牽著我的手往外走:“卿卿,我們走。”

  我跟隨在世民的身后,還未走到門口,只聽得背后傳來太上皇的怒吼聲:“二郎,你這是要為了這個女人誤國,這自古帝王無情,你瞧著哪個帝王似你這般寵妻?!?p>  世民回眸看著蒼老的父親,帶著幾分不屑和鎮(zhèn)定:“紅顏禍水,不過是君王無能的借口。兒子自信我不是沉迷女色誤國的君王,卿卿不是禍國的妖姬?!?p>  世民頓了頓,滿臉自信,仿佛還是當年長安城最熾熱陽光的少年,宛若一朵怒放的鳳凰花:“我李世民寵愛自己的妻子,何人又能說我不是?!?p>  說著他拉住我的手,離開僻靜的偏殿,走進喧囂的塵世。燈紅酒綠、烈火烹油也好,我和他攜手并肩,踏過血河,邁過白骨,一同站立在榮耀的巔峰。

  稚奴滿月宴后,因著李靈兒出嫁碰巧遇上我生產,我一直不得空去她的縣主府游玩,那日,韋珪出宮探望李靈兒,便拉了我同行。

  李靈兒的府邸建在懷德郡王府側,兩府打通互相來往,因此看起來格外富麗堂皇和寬敞,懷德郡王府的規(guī)制頗具異域風格,縣主府則是漢家風情,二者合一,倒是別有風味。

  李靈兒更是別出心裁,將突厥的吃食和長安美食融合,滿滿當當?shù)臄[了一桌子宴席。既照顧了懷德郡王的口味,又周全了我和韋珪、韋尼子的胃口。

  我產后虛弱,不勝酒力,略微喝了幾杯便出來醒酒,沿著縣主府的花園閑逛醒酒,方走幾步卻瞧著一個侍弄花草的婦人,極為面熟。

  他婦人比我大了約莫十歲左右,穿著粗布衣裳,身形肥壯,竟有我兩倍體格,頭發(fā)微黃似乎長期缺乏營養(yǎng)和愛護,只簡單拿一根筷子固定。

  我定下目光仔細瞧了,那婦人面中竟有一塊極大的青色胎記,原來那婦人并不是旁人,而是我幼年時寄居的慈恩寺中的比丘尼了塵。

  我不由得怔住,了塵為何流落至此,成了縣主府里伺候花草樹木的婦人,我還未反應過來,了塵跪下向我行了禮,抬起頭竟口中說道:“綠綺,好久不見?!?p>  是了,當初了塵從山中撿回的孤女喚作綠綺,那是我化名進入慈恩寺,陪伴在真正的長孫觀音婢身邊的源頭。

  我的身子微微發(fā)抖,那日我離開慈恩寺,了塵并未見到是我冒充了長孫觀音婢,不知為何,此時,她竟直呼我是綠綺。

  了塵見我如此,冷冷一笑,起了身,竟挑了花園里的石凳坐下,慢悠悠的說了那段我不曾知曉的往事。

  原來,那日自我走后,慈恩寺便走了水,被大火燒盡,一同沒了的還有慈恩寺的師太,師太圓寂前送了了塵足以下半生無憂的金銀財寶。

  了塵跟著我一路進了長安,本是要與我相認,可是卻發(fā)現(xiàn),我成了長孫觀音婢,了塵因此并未與我相認,只得留在長安,改名陳了了。

  了塵帶著金銀在長安居住,雖是貌丑但卻不缺乏人上門提親,了塵最終選擇了一位家境貧寒卻精通醫(yī)術的郎中,更拿自己手中的金銀資助這位郎中開了間藥鋪。

  郎中本就學藝精湛,得了了塵的金錢資助,生意越發(fā)的紅火,成了長安城中遠近聞名的圣手。這郎中得勢后便娶了幾房妾室,日子久了,了塵又無身孕,便被趕出家門。

  了塵身無分文,離開郎中后不知如何謀生,幸得舊年在慈恩寺時,時常伺候花草,恰逢縣主府里招人,了塵便入了縣主府成了伺候花草的婆子。

  了塵坐在假山石上,絮絮叨叨的說了這些年的遭遇,她低下頭,撫摸著自己臉上的胎記說道:“我沒有身孕,原是舊年在慈恩寺,第一次來潮的時候,師太拿了雪敷在我的肚子上?!?p>  師太是知曉世俗中男子,多貪慕女子的美色,了塵貌丑,自是不入男子眼中,至于男子富貴者,多有拋棄糟糠之妻。故在送了塵離開的時候,只給了她足夠下半生生活無憂的金錢。

  可是,師太不應剝奪了塵做母親的權利。但追根究底,若不是當初我替代了長孫觀音婢的位子,慈恩寺也不會走水,師太也不會在大火中圓寂,了塵自然不用來世俗遭遇如此。

  了塵緊緊握住我的手,她的手粗糙而又黝黑,滿是皸裂的痕跡,在我細嫩白滑的手上滑過,帶來陣陣刺痛,她的手慢慢撫摸上我的臉,眸子里帶著幾分癡迷和歆羨。

  有淚水從她的眸子里流下:“你長得真好看,我若有你一半美貌,想必夫君也不會嫌棄,更不至于趕我出門。”

  她似突然想到什么般,緊緊握住我的手,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帶著懇求和渴望,苦苦哀求道:“綠綺,我不要金銀財寶,只求你下旨讓我的郎君回到我的身邊?!?p>  我一聽她如此,眸子里帶了不可置信和驚訝,了塵見我并未答應哭喊道:“當年是我從山里撿你回來的,你當時瘦弱的和只小貓似的,是我精心照顧你的?!?p>  當年,我化名為綠綺,在慈恩寺外徘徊,不知尋何種借口進入慈恩寺。偏巧,那日大雨,了塵見我可憐,又是逃荒出來的孤女便帶我進了慈恩寺。

  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幫了塵,救她出困境,只是,我心中明白,她口中的郎中并不是良人,了塵若是回到那位郎中身邊,多半也是晚景凄涼,不如在縣主府當個伺候花草的婆子。

  我反手握住了塵的手,蹲下身子與她對視,拿了帕子替她拭去面上的淚水:“了塵姐姐,你可知道,這郎中所愛的不過是你的錢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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