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反目

　　等她的心情稍微平復(fù)，庫賽德問道，「那…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迪倫有的時候很聰明，有的時候卻很笨。每當(dāng)我過生日的時候，他都會用草和樹葉編制成各式各樣的花和小動物，當(dāng)做生日禮物逗我開心。他在病死前寫滿了一抽屜的書信，但他給我編制禮物的草和樹葉卻早已經(jīng)干枯腐壞，在我18歲生日那天，隨信寄過來的用草編成的小花已經(jīng)不知道放置了多久，一碰就碎?！?p>　　「我去他的家中逼問才知道，迪倫的父親生意破敗后，便將我父親援助給迪倫治療礦石病的資金挪作他用。迪倫的礦石病不僅沒有得到絲毫救治，甚至還要在源石粉塵環(huán)境下每日勞作賺取衣食，以致于礦石病不斷惡化，在我收到信的半年前就已…亡故了?！?p>　　庫賽德的目光不由落在了看守室的窗臺上，那里放著一朵早已枯黃的草編小花。

　　「所以出于自責(zé)，你便用收購草編花的方式來幫助感染者？」

　　這位富家小姐搖了搖頭，「我經(jīng)常會想，如果…如果當(dāng)年我不依靠父母，不依靠任何人，靠自己的力量去幫助迪倫，事情是否會變得不一樣，但如今，」她自嘲地笑道，「我做的事情與當(dāng)年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女孩沒有任何區(qū)別，仍不過是用父親的錢財(cái)和權(quán)勢，去換取自己良心的片刻滿足而已。」

　　「不，不是的！」庫賽德忍不住大聲反駁。

　　他想告訴她，自己、西恩、萊三個人曾靠著編草花得到的錢免于餓死，還有多不勝數(shù)的感染者孤兒、流浪漢因她得以幸存。但庫賽德說不出口?？粗焕`住雙手，蜷縮在箱子里動彈不得的樣子，安慰的話庫賽德根本說不出口。

　　庫賽德想起了康德臨行前的叮囑，但緊接著腦海中又浮現(xiàn)起小堇說過的那些話。

　　小堇站在自己面前，目露憧憬地說道，「那當(dāng)然！她比我可好看多了！而且她跟那些有錢人都不一樣，她一點(diǎn)也不嫌棄感染者，她還摸著我的頭夸我編的花最漂亮！不過她雖然一直在笑，但我能感覺到，她的心里好像很悲傷。」

　　庫賽德顫抖著雙手取下了康德留下的匕首，走到女子身旁小心地替她割斷手腕上的繩索。

　　她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把頭偏向這邊。

　　「你走吧?！箮熨惖抡f道。

　　「那你怎么跟同伴交待？」她問道。庫賽德沒有回答，因?yàn)樗约阂膊恢馈?p>　　她試著想要起身，卻因血液流通不暢而僵硬的四肢再次跌坐在箱子里。過了好一陣，感到手臂恢復(fù)了一些，她這才摘下了綁在頭上的布條，露出略有些紅腫的雙目。

　　她先是看了看庫賽德，目露茫然，顯然對曾在墓園為她開門的守墓人并沒有什么印象。隨后她就看向了敞開的房門。門外陽光明亮，陽光下卻是叢立的墓碑。

　　她認(rèn)得這是哪里，她站起來踉蹌著走到門口，扶著額頭略微辨認(rèn)了一下位置，然后從墓碑群中穿過，一直走到迪倫·瓊斯的墓前。

　　這次她沒有在墓前呆太久，她很快便又回到屋內(nèi)。在庫賽德疑惑的目光中，她從案幾上拿起了庫賽德剛剛幫她割斷繩索的匕首。不待庫賽德細(xì)想，便見她忽然在自己的手掌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你做什么？！」

　　庫賽德一把奪下她手中的匕首，然后扯過原本用來蒙住她眼睛的布條，想要幫她包扎傷口。

　　但她卻伸手擋住了庫賽德，她把受傷的手藏在身后，任由鮮血滴落在地上。

　　「昨晚，我在箱子里聽到了你和同伴的對話，如果父親的新法令推行，便會有無數(shù)人流離失所，或者因爭斗而死傷。雖然我不知道父親是否會因?yàn)槲叶艞壭路畹耐菩?，但我愿意試一試?！?p>　　她伸出流淌著鮮血的那只手，緩緩貼在庫賽德布滿源石結(jié)晶的臉頰上。

　　庫賽德本可以控制住不夠穩(wěn)定的活性源石，避免通過傷口感染她的體細(xì)胞，但是他沒有。

　　因?yàn)閹熨惖驴吹剿樕下冻龇潘傻男θ荩秃孟衲撤N詛咒被突然解開了一樣，她給人的感覺不再充滿沉郁和悲傷，而是變得溫和又堅(jiān)定。

　　「你這樣做值得么？」庫賽德澀聲問道。

　　「我不知道。但至少這一次，是我自己的選擇。」

　　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庫賽德一眼，「我叫秦湘君，你叫什么名字？」

　　「庫賽德?！?p>　　「嗯，謝謝你，庫賽德?！?p>　　庫賽德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頹然坐在椅子上，再提不起做任何事情的興致。

　　直至康德三人回到墓園見到空空如也的箱子。西恩大驚失色，向庫賽德喝問道，「人呢？人去哪兒了？」

　　「我把她放走了。」庫賽德木然作答。

　　西恩憤怒地沖上來揪住他的領(lǐng)口，「你知道為了抓住她，我們花了多大力氣嗎？！」

　　庫賽德未做絲毫掙扎，也不作辯解，只任由西恩揪著他的衣領(lǐng)大聲咆哮。

　　萊連忙沖上來隔在兩人中間，「西恩！冷靜一下！先聽聽庫賽德怎么說！」

　　康德則顯得冷靜許多，他蹲下來觀察了下地上的血跡，然后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庫賽德的身體。

　　他忽然攔住了盛怒的西恩，輕聲問道，「庫賽德，那個女人是不是已經(jīng)感染了？」得到庫賽德的肯定答復(fù)后，他又確認(rèn)了一遍，「你確定？」

　　庫賽德再次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事情還不算太糟，」康德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放走她？」

　　庫賽德卻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了盛怒的西恩和在一旁低頭不語的萊，「你們知道她是誰，對嗎？」

　　聽到庫賽德的質(zhì)問，萊面有愧色，卻一言不發(fā)。

　　西恩大聲吼道，「庫賽德，你醒醒！她只是給了我們幾頓飽飯而已，而她的父親卻想將我們趕盡殺絕！」

　　康德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趕忙過來打圓場，「至少秦軼寧的女兒已經(jīng)感染了，我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一半。如果消息沒錯的話，秦軼寧極其疼愛這個獨(dú)生女兒，只要他還顧忌女兒的感染者身份，就一定會盡力阻礙法令的推行，再不濟(jì)也能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