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冼鎮(zhèn)內(nèi)。
聽竺凌亂地套了幾件衣衫,推開門便問,“吟淺呢?吟淺現(xiàn)在在哪里?咳咳咳……”
伏顏連忙上前扶住她,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大概,大概在昔白域主那里。”
“不,不對……”聽竺搖搖頭,“去找,讓所有人去找吟淺!”
伏顏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自家宮主這么失態(tài)了,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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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初,壑石碎了?!?p> 談初捂著帕子咳嗽幾聲,看了眼帕子上的幾縷血絲,淡定地將帕子疊好。
“一個死物,碎便碎了。這也不恰好證明了,夙翊并未騙我?!?p> 他抬頭諷刺地看向天。
“一位向來不作為的宮主,憑什么,有那么大的氣運(yùn)。”
千執(zhí)落站在他身后,心疼地看著他愈發(fā)消瘦的身體。
“她現(xiàn)在在哪里?”談初忽地想起,問道。
“不知為何,同幻境一起消失了。”千執(zhí)落道。
他蹙眉捻了捻指尖,喃喃道,“那真是奇怪了?!?p> 一位醫(yī)族弟子匆匆趕來。
“長老,天闕淆蓮的聽宮主帶著人來了,現(xiàn)在就在天臺下。”
“天闕的另一位宮主么?那可得好好會一會?!?p> 談初饒有興味。
天臺下。
聽竺早已等得急切,要不是各門派向來平和,此時她早已闖進(jìn)去了。
不知多久,天臺上終于來了人。
聽竺微微仰頭,刺眼的陽光只讓她看見中心是一位坐著輪椅的人。
一眼就能認(rèn)出那是神醫(yī)世族的談初。
“不知聽宮主大駕光臨,談某,有失遠(yuǎn)迎。”
以前聽竺雖然待人清傲疏冷,但該有的禮數(shù)并不會少。
此刻,她扯扯唇道,“客套話就省了罷。聽聞,你們醫(yī)族的族長將吟淺帶走了。我現(xiàn)下來,只是要接走吟淺?!?p> “孟宮主原本的確在這里,但在她打碎了我族專門儲藏誅魔大戰(zhàn)的記憶的壑石后,如今已不見蹤影?!?p> 談初頗為無奈地?fù)u搖頭。
“我們天闕的宮主豈是你們能隨意詆毀的!就用一個壑石你們就敢冤枉我家宮主!你們?nèi)粲行谋Wo(hù),誰會知道有這種東西!”伏菀?guī)缀鯕饧t了眼,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便已反駁回去。
“我們只是來接人,如果你們再在這里顧左而言它,就別怪我們天闕的人硬闖。”
聽竺緊緊攥住腰間蓮鈴,神情凝結(jié)成寒。
談初好笑地拍拍手,輕咳幾聲,望向下面天闕的人,“聽宮主,你是想要破壞葳蕤大陸一貫和平的做派么?”
“不必過多言論了,那就動手罷?!?p> 聽竺冷聲開口道。
“等一下!”
天臺上又走上一個人。
江闕向天臺下的聽竺行禮后,開始解釋:“孟宮主的確是我?guī)Щ貋淼?,現(xiàn)下、現(xiàn)下她已經(jīng)先行回去了。”
“師弟也會說胡話了?”談初聽后輕輕一笑,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師兄,你莫在越距了?!?p> 江闕雖說著話,實(shí)則雙手早已顫抖。
他的確在騙聽竺。
孟吟淺在幻境里消滅魔女后,就一同消失了,這是事實(shí)。但如果放任談初的話頭說下去,對神醫(yī)世族毫無益處。
現(xiàn)下,只能指望那位突然出現(xiàn)的秋域主了……
“如何保證?”聽竺問。
“拿江某在葳蕤大陸的信譽(yù)擔(dān)保?!?p> 江闕又向下面行了一禮。
“阿闕!”談初十分意外。
這完全打破了他的計劃。
“師兄,你邀約了七玄門的人,不是嗎?你想干什么,你是希望今日一事記入《葳蕤錄》,然后,讓天闕被世人詬病?”
江闕微微側(cè)頭,眼中染上些許失望,“師兄,你當(dāng)真在意我們醫(yī)族的安危嗎?”
被他直白的眼神盯著,談初言語一哽。
“阿闕……”
江闕抿唇,避開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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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邊緣處。
刺眼的流星在空無的天際劃落,紛繁的蝴蝶在花中撲朔,迷離的霧氣遮掩了一切詭譎。
它們溫暖,它們美麗,交織割裂得五彩斑斕。
“阿淺,你在哪里?”
“阿淺你應(yīng)一聲。”
“阿淺……”
聲音呼喊名諱,又被扭曲變形,湮滅在靜謐中。
迷蝶落下的粉末不斷侵蝕這個外來之人,欲將他驅(qū)逐這片土地。
秋漓庭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不斷呼喚孟吟淺。
任迷霧拂面,蝴蝶作亂。
聽到他人的呼喚,蘇醒的孟吟淺掙扎開周身覆蓋的詭異花朵,緩緩伸出手,“我在,這里?!?p> 手臂上一閃而過紫汀圖案。
秋漓庭似有所感,像某個方向走去。
濃霧微微散去些許,孟吟淺隱約看見一個人的輪廓。
“阿淺。”
秋漓庭立刻扶住她。
清冽的氣息瞬間裹住了她。
“這是哪里,我記得,我是在神醫(yī)世族的……”孟吟淺思緒混沌。。
“這是一場夢。”秋漓庭只是道。
“……夢?但我好疼啊,好像、好像被兩股力量排斥,又不對,好像是拉扯……”
“這只是夢,醒來就好了。”秋漓庭再次強(qiáng)調(diào),偏執(zhí)地開口。
她輕微應(yīng)了一聲,不適地偏頭,眼角沁出一滴淚。
她又睜開眼,靜靜盯著秋漓庭,捧起雙手接住。
滴落的鮮血在蒼白的手心中綻放,淋漓破碎。
“秋漓庭,你不疼嗎?你的身上,好多血?!?p> 孟吟淺的腦海中猛地閃過一道畫面,一襲白衣的人,身影朦朧,他提著燈,在冰冷的雪夜中踏血而來。
“都是假的?!鼻锢焱グ参康馈?p> 他彎腰,撿起她扯落的蓮鈴,將它系回她的腰間。
“不要總是扯蓮鈴,諸般痛苦她本該與你共同承擔(dān)。棄了蓮鈴,更像是棄了她。”
她不語。
他又道:“我會帶你回去。”
葳蕤大陸永遠(yuǎn)是你的家。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一個雪夜見過?”
孟吟淺遲疑。
“沒有?!鼻锢焱ド眢w微僵。隨后立即否決,溫淡的聲音似要被揉碎進(jìn)這片靜謐的世界里:
“我們從未在雪夜中見過面?!?p> 血跡在他臉上平添幾分妖冶,他的話語似乎也染上了陰郁之色。
迷蝶飛得緩慢,濃霧不再深藏愈發(fā)濃郁,流星如燈火般葳蕤。
細(xì)碎的星光折射在秋漓庭黑沉的眸中,映現(xiàn)出孟吟淺微微仰起的臉。
無人知他的膽戰(zhàn)心驚,更無人懂他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