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是這樣的……”老鴇也慌了，她心知留芳閣鐵定是要遭殃了。
果然，瘋了一般的黎際天開始打砸留芳閣……瞬間，富麗堂皇的留芳閣在他掃蕩下變成了一堆破爛兒。
而她，只是在那里事不關(guān)己的喝著酒，看熱鬧似的看著由她自己挑起的事端。
“趙燕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他掐著她的肩膀使勁兒的搖晃，把她晃的差點把剛喝進(jìn)去的酒給吐出來。
燕回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對他嫣然一笑，眼里，話里都是曖昧，“先生，這里是留芳閣，我來這里當(dāng)然為了尋歡作樂啊，那你又是干什么來的？來鬧事兒嗎？你就不怕官府把你抓去嗎？”
她吐著滿口的酒氣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們曾經(jīng)相愛過，還有過肌膚之親，可是她為什么那么恨啊，她真的好想報復(fù)他。
她看他的眼神又一下子變得冰冷，充滿了仇恨，猛的一下推開黎際天，她瘋了一樣向四周大喊：“留芳閣都被人砸了，你們?yōu)槭裁床蝗蠊伲俊?p> 看著樓里的人站在那里瑟瑟發(fā)抖，她更是煩恨，她抓上黎際天把他拽到站在那里抹淚的老鴇身邊，沖老鴇嚷：“這個壞蛋就在這里，你快去報官，讓他們把他抓去，讓他賠你的樓，讓他去坐牢?！?p> “你鬧夠了沒有？”黎際天反手抓住她的肩頭，壓制著怒火問她。
看著那些人，膽小怕事的站在那里一動不敢動的，她又變了一副面孔，笑吟吟的依進(jìn)他的懷里，一雙不安分的手曖昧地游走在他的身上，臉上，“你財大氣粗的，他們都怕你呢！”
“跟我回去?！崩桦H天對她說。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住在這里?！彼巧纤牟弊樱稽c一點的吻到了耳垂，“黎先生，你給我錢，我陪你怎么樣？就在這里。”
黎際天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他在自己的情緒崩潰之前把她給帶出了留芳閣，帶進(jìn)了她居住過的小院。
燕回放眼對著這間院子一掃而過，然后看著黎際天，譏諷道：“在你心里，我只配住在這種地方是嗎？”
黎際天小心翼翼地?fù)嵘纤哪橆a，看著她，滿眼的痛，話音里都是痛，“燕兒，你要錢我給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我所有的一切，全部給你，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她笑著把他的手從自己臉頰上撥開，笑著為難他，“好呀，我現(xiàn)在想要你了，我想做你的夫人，想要你休了凌沐荷，想要她滾的遠(yuǎn)遠(yuǎn)的，帶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滾，這些你給我好不好？”
黎際天沒有一絲猶豫，拽著她就走，“好??！現(xiàn)在就去，現(xiàn)在我就去休了她，連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了，哪怕你讓我去殺人放火，讓我去死，只要你滿意，我都可以滿足你?！?p> 她卻突然甩開他的手，滿眼都是嘲諷，“那些我又不想要了，現(xiàn)在我要讓你滾，讓你滾的遠(yuǎn)遠(yuǎn)的，從此以后消失在我面前。”
黎際天知道她難受，她這是在對他發(fā)泄，他滾就是了，他聽她的就是了，他才要走，自己的腰身一緊，他就看到兩條纖細(xì)的手臂環(huán)抱著自己，抱的緊緊的。
黎際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著祈求她，“燕兒，求求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報復(fù)我好不好？”
“黎際天，我聽說我們以前很相愛，可你為什么要了我以后沒有娶我？你不是真的愛我對不對？”
誰說他不是真的愛？他要是沒那么愛她就好了，要是沒那么愛她，她就不會是這個樣子，露珠兒就不會死了。
燕回轉(zhuǎn)到他前面，看到他像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的，她愣了一下子，不過是一閃即逝，“黎際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下賤，不是個好女人？”
黎際天一把抱住她，抱的很緊，“不許這么說自己。”
“為什么不說？我也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女人，好女人不會還沒有成親就把身子隨便送出去的?！?p> “不是的，我說過我們都要成親了……”
“黎際天，我是個壞女人，明知道你成親了，還要跟你糾纏不清的?！?p> “不是，是我糾纏你的……”
“黎際天，以前的事情我忘了，反正我們注定要糾纏不清了，那就繼續(xù)糾纏好了……”
那次蘇夫人找她談話后，燕回便有意的告訴蘇云飛說她記起了一些她和黎際天之間的事情，她說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愛他，去想他。
蘇云飛不露聲色的從她那里走后，便再也沒有去看過她了，她那幾天特別的難受，心里特別的空洞，她覺得反正她的人生已經(jīng)亂七八糟的了，再也不會幸福了，那就再亂一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就是在這種破罐子破摔下，她才去了留芳閣……
燕回從留芳閣回來以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每天都是一副放蕩不羈的姿態(tài)，她開始無休無止的糾纏黎際天，纏的特別的緊，不準(zhǔn)他回家，不準(zhǔn)他工作，不準(zhǔn)他穿著凌沐荷做的衣服在她那里。
無論她多么不堪，這個院兒里的人從來沒有拿異樣的眼光看待過她，他們都知道她的不堪都是那些要命的痛楚造成的。在他們眼里，她只是個死了孩子的可憐女人。
蘇楹來看她了，告訴了她一個會令她心痛的消息，說蘇云飛病了，她這才收起那一副不堪的模樣做回了真實的自己。
她去蘇家看望蘇云飛，看到他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他還對她笑，看她的目光還是那么的寵溺，她難受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直哭……
蘇云飛說：“傻瓜，我只是生了一點小病罷了，又死不了。”
她問：“什么時候病的，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蘇云飛看著她，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他說：“不想你擔(dān)心，你卻讓我擔(dān)驚受怕，為什么要去那種地方？”
蘇云飛上次從她那里走后就病倒了，病的很重，所以他才沒有去看她，只是才幾日的功夫，她便做出了那么嚇人的事情。
燕回眼睛紅腫的向他做保證，“以后再也不去了。
蘇云飛說：“我再不希望看到你去犯傻?！?p> 他還給了她一只笛子，碧綠碧綠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特別的好看，“聽說你的笛子吹的特別的好聽，你可不可以吹給我聽？”
“好呀！我吹的真是蠻好聽的，特別是用這么珍貴的笛子來吹，一定會更好聽的?！?p> “還貧嘴，”蘇云飛蒼白的臉上因她有了一些的紅潤。
“想聽什么？”她問到。
“你吹什么，我就聽什么?！?p> 燕回就用這只笛子一首一首的吹給他聽……
“燕回，”他把笛子從她手上拿去，問她，“你真的想起他了嗎？你真的還愛他嗎？”
“愛”她說。
蘇云飛直視著她的眼睛，很是鄭重的問她，“你告訴我真話，你到底愛不愛他？”蘇云飛猜她沒有跟他講真話，不然她就不會跑到那種地方去了，他現(xiàn)在很想確定結(jié)果，只要她有猶豫，他便會不顧一切的把她從他身邊帶走，帶著她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
“我愛他，要不然我就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還說的那么的堅定。
他的心空了，空的渾身無力，“燕回，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臨走，蘇云飛叫住她對她說到：“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現(xiàn)在的你一定要幸福啊?！?p> “會的，”她笑的很燦爛，心里頭卻堵的要命。
燕回問蘇楹他得了什么病，蘇楹沉默了許久才告訴她說：“只是小病，只要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p> 其實他得的是心病，這種病無藥可救，全靠他自己撐著，撐過去就好了。
燕回在黎際天面前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嬌縱，她想盡辦法折騰他，黎際天也是慣著，只是凌沐荷剛生了孩子，他沒有辦法一直陪著她，便再三叮囑她要她在家里待著哪都不許去。
燕回就是懷著一種報復(fù)的心思在跟黎際天相處的，他說的話她根本就不會聽，好在黎際天了解她的脾氣，使她有再多的花招也使不出來。
被困住的她生氣了，氣的暈了過去……
盡管黎際天一直都是用最好的臉色待她，可她還是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他很高興，很感動，很激動。凌沐荷給他生了個女兒，他至于跑到她面前這副模樣嗎？她心里很不痛快，她對他說到：“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不會感到高興，也請你不要把這種喜悅帶到我面前來?！?p> 黎際天看著她笑著，笑的溫柔極了，他撫摸著她的小腹對她說到：“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孩子了?！彼拥穆曇舳际穷澏兜?。
“孩子？”她撫上了自己的小腹，一時間她的感覺很奇怪，很難過，“露珠兒，”她脫口說出了這個名字，她又為自己脫口叫出的這個名字感到驚愕，“誰叫露珠兒？”她問黎際天。
黎際天的心，“忽”地揪痛了起來，他伸手摟住她，撫著她的小腹，好久，才緩緩開口說道：“以前我們有說過，若是生個女兒便取名叫露珠兒。”
他想，燕兒你很快便會記起這一切了，希望這個孩子可以讓你不要那么悲傷，希望你看在這個孩子的面子上不要那么恨我。
燕回又焦躁了起來，她惡狠狠的用手肘搗了一下黎際天的胸口，使他松開了自己，她看他的眼神也是惡狠狠的，“我不想要。”
“你說什么？”黎際天驚訝她說出來的話。
“因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不喜歡，我不會要他，更不會把他生下來?！?p> “你在說什么？”聽了她說出這么絕情的狠話，黎際天就是一陣眩暈，“他已經(jīng)在你肚子里面了，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又怎么樣，我就是不想要。”
她絕情厭煩的話語刺痛了黎際天，這么久以來他頭一次對她大動肝火，“你給我住口，就算你厭煩我，可他也是你的孩子，是個生命，不是個物品隨你喜歡不喜歡，想不想要。”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她的逆反心理再一次被激起，她掄起拳頭朝著自己的肚子上打去。
黎際天憤怒了，他扼著她的手腕使她不能再傷害到腹中的孩子，“平時你無理取鬧，嬌縱任性就算了，倘若現(xiàn)再你敢動我孩子一下我便跟你沒完?！?p> “大不了你殺了我，反正我就是不生?！?p> “你存心要折騰我，要折騰我對不對？”他真的快被她折磨瘋了。
“是，我就是折騰你，要你煩惱，我就是不會給你生孩子?！?p> 黎際天被她氣的心口痛，痛的滿頭大汗，嘴唇泛白，他威脅她，“我告訴你，要是肚子里的孩子有個什么意外，我要讓這個院子里的人都為這個孩子付出代價?！?p> 她不在乎他的威脅，她卻及時收了手，沒有再說出更惡毒的話來氣他，這全是她看到黎際天難過痛苦后的結(jié)果。
她看到黎際天難受，她會心痛，心痛的想去抱他……
她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感覺，為什么一邊恨著他，一邊又那么難受，她弄不明白自己這么折騰到底想要做什么。
“煩死了……”她倒在床上又是一場大哭，“我討厭你，非常討厭，為什么要認(rèn)識你啊……”
黎際天站在那里看著她，眼中壓抑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自從看到她厭惡孩子的那一刻起，他便總是心神不寧的，生怕她不聽話打掉孩子。心放不下，他就放下工作，甚至放下了正在做月子的凌沐荷去看著她。
她倒不再吵鬧煩他，而是花樣百出的去給他找麻煩，黎際天被她弄的苦不堪言……不過她鬧騰的日子也不多，頂多也就十來日的時間。
從第一次嘔吐過后，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消沉，早孕的反應(yīng)折磨的她痛苦不堪，每日吐的不能自己，她便再也沒有心思做別的事情了。
黎際天看著她難受，他心痛的要命，愧疚的要命，他更是為了露珠兒的死痛恨自己，也對她更寵愛了。
直到兩個月后她才擺脫了這種辛苦。
蘇云飛成親了，只是那會兒她正在孕反應(yīng)期才沒能去祝賀他，她再進(jìn)蘇家，在蘇家歡樂融洽的氣氛下見到了蘇云飛的新娘子，她是一位大家閨秀，她端莊，賢惠，落落大方。
她說，“恭喜你終于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了?！?p> 蘇云飛一直看著她微笑，還是寵溺的，“也恭喜你要當(dāng)娘親了?！?p> “謝謝！
“嫁給他吧，給自己一個名分，也給孩子一個名分。”
燕回?fù)u頭，“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嫁給他，”她嘆息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她很想哭，“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孩子的到來讓我很悲傷。”
“有了孩子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怎么會悲傷？”
“我知道我說這樣的話很大逆不道，可能他來的不是時候吧！記得那會兒剛有露珠兒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感動的……”她的身子一晃，臉上蒼白的沒了一絲血色。
“燕回，”蘇云飛驚叫了一聲，臉色迅速白了起來。
“我的露珠兒……她不在了，我的孩子她不在了……”
往事一下子涌入了腦中，她記起了黎際天懷里抱著的那具小小的滿身都是血的孩子，她喃喃自語，“他把我的孩子害死了，他把我的孩子從我身邊帶走，害死了她……我的孩子……”她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悲傷暈了過去，連肚子里的那個不受她待見的孩子也沒了。
她又是一場大病，這一場病讓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沒有旁人想象中的悲哀，她還是沒有去責(zé)怪黎際天，沒有去責(zé)怪任何人，也沒有鬧。
她只是變得沉默了起來，默不作聲的，她每天就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往埋葬露珠兒的地方去，不是在那里發(fā)呆，便是在那四周轉(zhuǎn)悠，她也不讓任何人跟著，也不許黎際天跟著，不去看他，不去聽他，不肯開口對他說一句話。
黎際天跟她認(rèn)錯，跟她求情，求她罵自己，打自己。可無論他怎么做都沒能讓她開口說一句話，她還拒絕進(jìn)食，偶爾能吃下一小口東西，也會惡心嘔吐。
他怕了，怕她再這么下去會瘋掉，會死掉，他便給歐柏良寫了一封信，請他來看她。
歐柏良的到來，倒真的讓她哭了，哄著也能吃下一點東西，那也是黎際天不在場的情況下才可以，否則她還是會吐。黎際天明白了她這是打心底里憎恨自己。
但是黎際天不在場的情況下，她也是不肯開口講話，她是不會講話了，她是真的不會講話了，她的這個怪毛病讓黎際天絕望，讓歐柏良沉默了。
歐柏良說，她這是心病，若她這個心病解不了，她一輩子就這樣了，可能還會更壞。
歐柏良說的這些話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我該怎么辦才好？”他問歐柏良。
歐柏良看著眼前這個既殘忍又可憐的男人說道：“你放手吧！讓她遠(yuǎn)離這個傷她至深的地方，或許她還有機會好起來?！?p> 他再不想放手還能怎樣？如今放她走，讓她看不到自己，才是唯一能救她的辦法。
黎際天親自送她和歐柏良出了門，看著載著他們的馬車越走越遠(yuǎn)，直至看不見。
他哭了，他知道他真的失去她了……
到頭來，他對她只能是，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