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輕茉覺得頭有些疼痛。
她睜開眼向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身在一片紅的有些刺眼的楓葉林中。而自己,此時正躺在滿地的碎楓葉上。
她強撐著起來,身子卻昏昏沉沉,很是無力。
頭上的鈴鐺叮叮作響,她不記得自己有喜歡往頭上戴鈴鐺的習(xí)慣。
她伸手將鈴鐺摘下,發(fā)現(xiàn)上面鐫了紅紅的兩個大字。
看不清。
眼前像蒙了一層薄霧一般,一切都沉在一片乳白色中。
她捂緊心口,覺得仿佛有一把利刃插在上面,很疼,很疼。
“我該不該離開他……”
她喘著大氣質(zhì)問著自己,卻又疑惑自己為什么要說出這句話。
一陣風(fēng)從她身后吹來,她有些站不穩(wěn),身子往下落去,卻跌入了一個陌生的懷中。
白輕茉低垂著頭,發(fā)現(xiàn)自己緊緊抓住了那人衣衫的一角,也是與這紅色的楓林極為相似的紅色。
她有些貪婪地,將這衣衫一角貼在心口。
她不知這人是誰,在他懷中,卻很是安心,頭也不如方才那般痛了。
只是片刻安心之后,她感受到了四周的楓林漸漸褪去,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藍色的湖泊。
2
鎮(zhèn)上,人群熙熙攘攘。
太陽已掛西山,慵懶地灑下余暉,街上的行人便貪著這余暉怠惰著,放慢了回家的步伐。
而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寧靜的傍晚。
寧大夫朝門外的大街上看了看,西邊零星的星斗已是十指數(shù)不過來,月亮也快升起來了,今日來的病人少,可以早早收鋪回家?guī)屠咸畔率[花面。
他滿足地笑笑,搬出門旁的木板準備關(guān)門。
便在此時,一個氣喘吁吁的少年沖到了他面前,用手抵住了他的木板
“大……大夫,救人……”
唐祈安急切的看著寧大夫為白輕茉探眼,把脈,心中有些不安。
“大夫,她怎么樣?!碧破戆矄枴?p> 寧大夫皺了皺眉,一摞白胡隨著他搖頭的動作也跟著擺動起來。
“怪,太怪了。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脈象。不知這位姑娘究竟是因何昏厥?”
唐祈安回想起他剛睜眼看到的那一幕,有些為難的說道:
“她剛才被一道落雷擊中,這才不省人事?!?p> “被雷劈了?”寧大夫嚇得臉上的皺紋都抖了一抖,他又湊近了白輕茉,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這不可能,這姑娘身上凡是老夫目所能及之處,均無一處傷口。但凡被雷擊之人,輕則被灼傷,重則當(dāng)場斃命。但這姑娘,竟安然無恙……奇了……”
唐祈安聽得也有些道理,又立刻追問。
“能治嗎?”
寧大夫笑著搖了搖頭。
“老頭子雖才疏學(xué)淺,但在鎮(zhèn)上也算是屈指一數(shù)的神醫(yī)了。若我寧大夫都說診不出這位姑娘昏厥的原因,更別說鎮(zhèn)上其他大夫。不過……這位姑娘既然身上無傷,看來一時半會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天色已經(jīng)晚了,少俠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明日再趕早去其他鎮(zhèn)上看看吧。”
唐祈安想了想,覺得寧大夫說的極是。
“那大夫,可否幫我先照看一下這位姑娘,我背著她去找落腳之處也不大方便,等我找到客棧,再回來安置她?!?p> 寧大夫捋了捋胡子,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了妻子拿著搟面杖微笑著看著他的樣子,有些膽寒。
“也罷!我家那老太婆一時半會也不急著我回家,我就替你看著這姑娘吧。”
唐祈安笑著對著寧大夫抱拳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醫(yī)館。
寧大夫微笑著嘆了口氣,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了白輕茉的身邊。
只是唐祈安前腳剛出去,后腳便走進一位穿紅衣的女子。
她一進門便徑直朝床上的白輕茉走去,神情有幾分兇狠。
寧大夫有些嚇得被唬住,但還是起身攔住了她的手。
“這位姑娘是要帶走她嗎?我受人所托,可不能讓你帶走?!?p> 紅衣女子蹙眉,伸出手在寧大夫額間輕輕一點,寧大夫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登時便暈倒在地。
“對不住了,老人家。”
紅衣女子抱起床上的白輕茉,兩人一同消失在原地。
3
房間外,雪桃和青藤兩人一同跪在地上,一臉怨念的瞪著對方。
“都怪你,連個人都看不住。”青藤啐道。
“怪我?”雪桃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是誰追出去卻連人都攔不住?!?p> “要是你看住她了,還用我追嗎!”
“我看的住嗎!她要去找唐祈安的時候誰能攔得??!”
……
在他們將將就要因忍受不了對方而大打出手的時候,紅袖一把推開房門阻止了這場搏斗。
“不能安靜點?”紅袖握著手中的藤鞭挑眉威脅道。
“能能能……”
青藤和雪桃都被這副架勢嚇到,小雞啄米似的一同點點頭。
“姑姑……小茉沒事吧?”雪桃頂著被臭罵的危險,弱弱地問。
果不其然,紅袖幾乎是要拿眼神殺死她一般,冷冰冰的看著她。
“你說呢?”紅袖握緊了手中的藤鞭,身子氣的有些發(fā)抖,“姥姥正在救她,但我看情況不容樂觀?!?p> 雪桃一陣心悸,眼眶有些泛紅。
她想起在落紅殿的那一刻,若是她再堅定一點,緊緊抓住白輕茉,這一道天雷,她便不會受的如此沒有防備,在姥姥的保護下,她定能安然度過的。
紅袖看出了她的心思,輕輕咳了兩聲。
“放心吧,她身上沒有傷口,這一道天雷估計是挺過去了,只是不知為何始終醒不過來……你們兩個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吧,等小茉莉醒了,就輪到你們受罰吃苦頭了?!?p> 青藤不禁一陣惡寒。
“又去討蜂蜜???”他試探性的問。
紅袖揮了揮藤鞭,“不然呢?”
雪桃和青藤一同打了個寒噤。
每次受罰他們都要被威逼著去蜂妖那兒討蜂蜜,只是一看到蜂妖又黃又黑丑不拉幾的樣子配著吵得他們腦袋疼的叫聲,他們就兩眼直冒星星。
而受這些苦,只為了能讓紅袖姑姑吃到蜂蜜,有幾天像樣的好心情。
“直接殺了我吧……”雪桃一聲慘叫。
“當(dāng)然你們也可以讓姥姥直接處罰你們,不過在她手里,就不是討蜂蜜這樣輕松了?!奔t袖說。
“我覺得討蜂蜜這種差事簡直是為我量身訂做的?!鼻嗵龠珠_嘴,對著紅袖含淚報以感激的微笑。
“我也覺得,紅袖姑姑英明,紅袖姑姑萬歲?!毖┨疑斐鍪?,對著紅袖報以一個贊許的手勢。
“好孩子。”紅袖滿意的點點頭,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紅袖再踏進房間時,花母已經(jīng)停止施法了。
她靜坐在床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白輕茉有些蒼白的臉頰,眼中盈了幾滴淚,幾乎就要落下來。
紅袖見狀,走到桌邊倒了杯茶。
花母聽到動靜,便悄然抬手揩去了眼淚。
她接過紅袖泡的茶,飲得有些緩慢。
“怎么樣?”紅袖問。
“沒事了?!?p> 紅袖接過空杯,隨著花母踱步一同走到了屋中央。
屋中安靜的嚇人,紅袖看著花母的背影,心中一陣不安。
果不其然,花母突然顫抖起來,整個人像是失去氣力一般向地上倒去。
“姥姥!”紅袖大驚,趕緊伸手去攙扶。
花母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可是您……”紅袖有些為難。
“退下吧……”花母帶著顫音說道,“青藤和雪桃交給你去罰,我在這里守著輕茉,任何人無事不得打擾?!?p> 紅袖心細,明白勸過一次就該住嘴。
便立刻轉(zhuǎn)身出去傳了白輕茉一切平安的消息,帶著雪桃青藤一同離開。
房間內(nèi),花母又坐在了床邊,對著白輕茉垂淚。
“沒想到,這一劫,還是他替你受了啊……”
她這句話不知對誰說,亦不知從何說起。只是躺在床上睡的昏沉的白輕茉,卻像聽到了一般,眼角滑下一滴清淚。
4
唐祈安趕回醫(yī)館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
他從未見過一個小鎮(zhèn)如此奇怪。
他找客棧落腳的時候,每一家客棧都以客滿的理由拒絕了他,每一位老板都是神色慌張地趕他離開,仿佛他多留一刻都會發(fā)生什么令人恐懼的事。
而他離開最后一家客棧的時候,大街上幾乎已經(jīng)看不到半點人影,與他剛踏出醫(yī)館的景象天差地別。
“真是奇怪啊……”
唐祈安回到醫(yī)館的路上還是心意難平。
不過他踏進醫(yī)館,又一件令他更加震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寧大夫昏倒在地,那白衣姑娘也失去蹤影。
“寧大夫!”唐祈安猛沖過去抱起寧大夫不斷地搖晃著他的身子,“醒醒啊!醒醒!”
寧大夫終于在他的猛烈搖晃下醒轉(zhuǎn)過來。
“少……俠,老夫骨質(zhì)疏松,你再這樣搖下去我要散架了?!?p> 唐祈安神色急切,“寧大夫,我托付給你的姑娘呢?”
“姑娘?姑娘不是在……”寧大夫往后一指,才發(fā)現(xiàn)床上空無一人,“姑娘呢?”
寧大夫目瞪口呆,半晌才緩過來。想起方才的紅衣女子一事,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唐祈安。
唐祈安尋思,按照大夫所說,這紅衣女子一進門便直沖床上的人而來,想必應(yīng)該是認識。過去這么多時辰,如今天廣地闊,恐怕再難找尋蹤跡,只希望此人不是來尋仇便好。
唐祈安好言安撫寧大夫,腦中又浮現(xiàn)出方才的景象。
“寧大夫,方才我去找客棧落腳,卻家家客滿,你們小鎮(zhèn),好像有些奇怪?”唐祈安試探性地問道。
寧大夫身子一抖,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可不能胡說,要是觸犯了夜婆,晚上要被拉去割舌頭的?!?p> 唐祈安看寧大夫驚恐的樣子,心中的好奇心更勝了:
“夜婆?”
寧大夫又抖了一抖。
“噓……算是老夫欠你的罷,既然少俠找不到落腳之處,不如就到寒舍休息一晚罷,等到了家,我再與你細說?!?p> 唐祈安心想,這樣也好。
“叨擾了?!?p> “不叨擾不叨擾,”寧大夫擺了擺手,“只是一會兒到了我家,你可千萬不許笑?!?p> 不許笑?
唐祈安又摸不著頭腦了。
寧大夫的家其實離醫(yī)館并不遠,走過一條街,再拐五六個彎,就拐進了一個狹窄的胡同。胡同不暗,四周都有各家各戶透出的燈光。遠遠的,還能聞見一陣飯菜香。
“近咯近咯……”
寧大夫在前頭引路,唐祈安便緊緊在后頭跟著。唐祈安聞到飯菜香時,他便也像聞到了一般,走路的步子快了,連說話都帶著幾分雀躍。
“我和你說,一會兒就到我家了,你可千萬得記住老頭子的話,不準笑?。“ミ?,到家了?!?p> 寧大夫到家門口時,光顧著說話,硬生生被門口的石頭絆了腳,一個趔趄摔進院里。
屋里的人聽到了這聲動靜,便立刻沖了出來。
“你個糟老頭!你還知道回來!你不看看什么時辰了!月亮都爬半高,你才回來,你知不知道,老太婆我做面多辛苦!整天顧著那個破醫(yī)館,家都不顧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訓(xùn)你不可……”
屋里的人從屋里開始扯著嗓子罵到了屋外,直到出門看到了唐祈安,才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搟面杖,擦了擦手中的面粉尷尬地笑了笑。
唐祈安見此情此景,愣了一愣,牙口一松,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寧大夫?qū)λФ撊f囑咐讓他別笑了,原來他,是妻管嚴。
寧婆婆熱情地將唐祈安請進屋中坐下,又將自己下的蔥花面端給他吃,唐祈安盛情難卻,腦子里卻難忘方才她那副夜叉一般的樣子,又忍不住嘴角一撇。
可憐寧大夫,方才摔得慘烈,如今又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著寧婆婆為唐祈安忙上忙下,樣子看起來似乎更加蒼老了。特別是那碗蔥花面端到唐祈安面前時,他的口水幾乎就要滴到唐祈安碗里了。
唐祈安實在有些于心不忍。
“婆婆,您不給大夫也乘一碗面嗎?”唐祈安問。
寧婆婆笑著擺了擺手,“沒事,糟老頭子餓他一頓不打緊。”
聽起來,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唐祈安望著寧大夫幾乎要老淚縱橫的樣子,心中居然有點暗暗慶幸自己還未娶妻。
“婆婆……我,我不習(xí)慣一個人吃東西,不如你們一起坐下來陪我吃如何?”
唐祈安還是抵不住寧大夫地眼神哀求,又試探性的問道。
終于,寧婆婆心軟,允下了這個要求。
只是寧大夫好不容易坐上桌,吃上蔥花面,屁股下的凳子卻比他們二人的矮了半截。
唐祈安看著寧大夫端著面如獲至寶而毫不在意坐之高低的樣子,也就低頭開始嘗嘗面的味道。
“好吃嗎?”寧婆婆一臉殷切地盯著他。
唐祈安剛嘗到面時,愣了一愣,又狠狠低頭滋溜幾口,再抬起頭時,眼眶竟有些紅了。
寧婆婆頓時慌了。
“你……你別哭啊……”
寧大夫也有些驚奇地搭腔:
“老婆子做的蔥花面天下一等一好吃,少俠這是怎么了?”
唐祈安忍住鼻頭的酸意,慌忙解釋道:
“我只是覺得,婆婆做的蔥花面,和我娘親做的很像?!?p> 寧婆婆松了一口氣,有些害羞地笑了。
“老婆子活了這么幾十年,也就會做這蔥花面,只是如今人老了,腦袋也不清楚了,連鹽巴和糖都分不清,所以才每天盼著這糟老頭子替我打下手……所以才有了少俠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唐祈安笑意漸濃:“婆婆對寧大夫,確實有些嚴格……”
方才還在拼命往嘴里扒面的寧大夫,聽到這段,立刻放下筷子一臉嚴肅。
“那有什么!你們闖蕩江湖的年輕人,哪個沒受過什么刀傷棍傷,再說了,老頭子骨質(zhì)不佳,夫人剛好給我打打?qū)崳@都是歷練……”
看寧大夫說的天花亂墜,唐祈安深深意識到他的悲慘境遇。
“丟人玩意兒?!睂幤牌畔窨瓷底铀频目粗鴮幋蠓颍洲D(zhuǎn)頭對著唐祈安笑的十分慈祥?!澳闶亲呓模窟€不知道你叫啥呢?!?p> “在下唐祈安,是一名除妖師。”
“除妖師!”
寧氏夫妻一同發(fā)出了一聲驚叫。
寧婆婆更是湊近了唐祈安,一臉憧憬,眼中的光渾然不像幾十歲的老人。
“那你給我們說說你的經(jīng)歷吧!我們夫妻最喜歡那些年輕有為的年輕人了!”
“是啊是??!老太婆最喜歡聽江湖上的故事了?!睂幋蠓虼钋?。
唐祈安招架不住,便向他們訴說了自己一些獵妖的經(jīng)歷。
起初他還有些拘謹,只是寧氏夫妻的反應(yīng)的確讓他喜出望外,他們并不同于一般上了年歲的老人。唐祈安能感覺到,他們心態(tài)十分年輕,而且為人風(fēng)趣,特別是寧婆婆,聽到激動處時,還忍不住倒在寧大夫懷里咯咯大笑,骨子里仿佛是十幾歲的女孩的模樣。
“那鼠妖后來怎么樣了?”
“那還用問!肯定是被少俠逮住了啊。”
“最后還是跑了哈哈哈,我還以為是一只鼠妖,沒想到是一只黃鼠狼,我逮住他的尾巴的時候,他對我放了個屁,差點沒把我熏暈過去?!?p> 屋里又響起一陣快意笑聲,清風(fēng)從外偷偷溜進,仿佛也想從屋內(nèi)偷得幾分歡樂。
三人談過一陣又一陣,仿佛舊友相聚,口中總有說不完的話。
直到屋外響起一陣清脆敲門聲。
“娘親,我回來啦~”
一聲嬌柔的呼喚,寧婆婆的臉上立刻笑開了。
“我的寶貝遲兒回來咯!”
“遲兒?”唐祈安問。
寧婆婆出去接人,寧大夫便接話道:
“遲兒是我們的女兒,十六歲了,叫寧雨遲,皮的緊,總是玩到這個點才回來,少俠見笑了?!?p> 屋外笑聲一陣又一陣,寧婆婆摟著寧雨遲進屋,那是一個穿著鵝黃衣衫的翩翩少女,頭上束著兩對小羊角,還十分俏皮的別了兩朵蝴蝶。
寧雨遲依偎著寧婆婆進屋,看到唐祈安時,卻愣住了。
唐祈安見狀,才抬頭看向?qū)幱赀t。
一陣又一陣烏黑色的霧氣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是妖氣。
唐祈安握緊佩劍,目光死死盯著寧雨遲。
寧大夫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向?qū)幱赀t指道,“這是唐少俠,路經(jīng)此地,來爹爹這兒借住一晚?!?p> 寧雨遲摸了摸鼻子,對著唐祈安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十分醒目的大白牙。
“哥哥,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