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鸞跟軍醫(yī)對視一眼,決定先暫時出去。
秦灝木木呆呆地跟著他們一起離開澈王營帳,被外面的涼風(fēng)一吹,這才微微回神,“等等,真是澈王君?”蝶鸞知道親王帶家眷上戰(zhàn)場那是聞所未聞的,擔(dān)心秦灝對方寧晏產(chǎn)生極端的看法,急忙解釋道:“將軍,京城危機(jī)四伏,王爺也是實(shí)在不放心,還請您體諒?!?p> “沒事沒事。”秦灝下意識擺擺手,自看到鳳闌跟將士們一起浴血奮戰(zhàn),又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北盟的議和,她對鳳闌就已然十分崇敬了,現(xiàn)下聽蝶這么說,也覺得情理之中。
營帳內(nèi),鳳闌好不容易安撫住少年的情緒,輕輕撤開見他眼角一片緋紅,雖然沒哭,但想必心里定然難受壞了。
“對不起斂之?!兵P闌將少年往上抱了抱,見他呼吸仍舊不穩(wěn),便拿過桌上的藥又喂了兩粒給他,“我也是怕極了,怕你出現(xiàn)任何意外?!?p> 言罷鳳闌嗓音一梗,變得十分沙啞。
“你別有事?!狈綄庩瘫緛硎巧鷼獾?,但此刻聽鳳闌這么說,心頓時軟的一塌糊涂,這是人人傳頌的戰(zhàn)神,威名已經(jīng)能叫北盟士兵聞聲色變,卻在自己的事情上如此膽怯。
“好了殿下,我沒事?!狈綄庩坛粤怂?,現(xiàn)在又在鳳闌懷里,聽她放低姿態(tài)道了歉,心里也就舒服了,他抬手抓住鳳闌的胳膊,小聲道:“等這仗打完,我們回家就好了。”鳳闌動了動嘴角,到底沒多說。
方寧晏的意思很明顯,這仗沒結(jié)束之前,他沒準(zhǔn)還要操心操心別的事情。
鳳闌無奈透了,真是拿這個人一點(diǎn)兒辦法都沒有。
可仔細(xì)想想,前世這人就是這副性子,鳳闌記得那時她已然發(fā)現(xiàn)了少年的不妥,雖然面上冷冰冰的,但心里多少擔(dān)心,說句讓他好好休息的話這人能開心良久,然后繼續(xù)手頭的事情,無一例外,都是為了她。
“孩子鬧你嗎?”鳳闌說著手探入錦被中,覆上少年微微隆起的小腹,弧度不大,但卻填滿了鳳闌的掌心,叫她愛不釋手。
“還好,月份小,挺安靜的,可能是個男孩?!狈綄庩棠樕n白,眼中卻亮色盈盈。
“男孩兒好,隨你?!兵P闌一想到跟方寧晏相似八九的小男孩每天跟在屁股后面,就覺得一陣滿足。
“殿下……”方寧晏抬頭看向鳳闌,眼底溫情脈脈,“如果是男孩,就沒辦法繼承親王之位了?!?p> “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哪兒能跟我的孩子比?”鳳闌忍不住吻了吻方寧晏的眉眼。
“不管男女,此生就這一個。”再來一個,少年的身體定然熬不住了。
方寧晏同鳳闌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好。”
方寧晏廢了不少心神,又路遇埋伏,現(xiàn)下心緒平穩(wěn)下來,很快就被鳳闌擁著睡著了。
是重了些,鳳闌凝眉扶著少年躺下,但總覺得是孩子的重量,這人瞧著又輕減了不少。
而那張行軍布陣的圖紙,鳳闌最后交給了秦灝,秦灝只看一眼就知道該怎么做,握著圖紙激動了半天,恨不得現(xiàn)在就派兵將北盟打個底朝天。
“這事,還需要本王出面了?”鳳闌扭頭看著秦灝。
秦灝愣了愣,下意識回答:“有了這圖紙,末將怎么都能擺平。”
“行吧。”鳳闌聞言蹙眉,在秦灝看來,澈王揮劍殺人面對強(qiáng)兵勁敵眉頭都不皺一下,這又是煩心什么?
隨即便聽鳳闌繼續(xù)說,“那本王便安心陪著王君,有什么事情及時通知本王?!?p> 秦灝忙不迭點(diǎn)頭,“末將領(lǐng)命?!鼻貫m然是個直腦子,不懂那些彎彎繞的東西,但也看得出來澈王對澈王君用情至深,也知曉澈王君懷了孩子,身體還不怎么好,心下還想著一定要將這仗打漂亮了,才能不負(fù)王爺?shù)钠谕?p> 鳳闌回去時,賬內(nèi)焚燒著淡淡的安神香,方寧晏并未束發(fā),墨發(fā)鋪散在床榻上,而他本人靠在軟墊上,不似平時那么躺著,喘息有些急促。
“斂之?”鳳闌快步走過去,“難受嗎?”方寧晏俊眉擰緊又舒展開,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鳳闌,淺笑道:“王爺今日沒軍務(wù)嗎?”
“沒了,秦灝能干,多的不用我出面,圖紙我給了她,以她的能力沒什么問題?!兵P闌仔細(xì)盯著方寧晏的臉色,試探性將手掌擱置在少年小腹,果然見他眼底滑過一抹痛苦之色。
“斂之。”鳳闌輕輕給他揉著小腹,“痛了是不是?跟我老實(shí)說,我在呢?!?p> “不知為何,今日起來就開始痛了?!狈綄庩陶f完見鳳闌起身就要往外走,立刻將人留下,“殿下,軍醫(yī)看過了,說昨日一路奔波可能動了胎氣,沒事的?!?p> 方寧晏額間一層密密麻麻的汗,小腹疼得一陣陣發(fā)緊,他擔(dān)心孩子又不敢大動作,只能咬牙忍著,可一聽到鳳闌沒了軍務(wù),還有那句“我在呢”,便不由得丟盔卸甲,心里防線一崩,呻吟聲從唇邊瀉出,“嗯……殿下給揉揉吧,酸疼酸疼的?!?p> 鳳闌心疼得指尖發(fā)麻,從下面攬入他的后腰將人帶入自己懷里,方寧晏就枕在鳳闌肩頭,極小聲地呼吸著。
“這孩子……”鳳闌狠狠皺眉,“怎么如此不懂事?”
“還不懂事呢?”方寧晏失笑,言罷又咬了下嘴唇,等鳳闌將這陣疼痛抹平,笑道:“已經(jīng)很懂事了,是我身體的問題?!?p> “嗯。”鳳闌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指尖揉捻著少年的頭發(fā),雖然有些干枯,但手感卻很好。
“呃……”方寧晏忽然身子一抽搐,臉色驟然更白,驚得鳳闌臉色大變,“怎么了?”
“心……心悸……”方寧晏將腦袋埋進(jìn)鳳闌脖頸處,死死忍著,鳳闌著急遞來的藥也被他躲開了,“咳咳,殿下,這藥里有少許山楂,對孩子不好,我就……唔……不吃了?!?p> “那怎么辦?”鳳闌抄起桌案上的茶盞砸向門口,“人呢?!”
“殿下?!狈綄庩瘫涞闹讣馓缴哮P闌的手腕,立刻被女人攥在掌心,他們緩緩十指交握,方寧晏額角青筋乍起,卻對鳳闌柔雅一笑,有她在,他便什么都不怕。
孩子,殿下,未來的路那么長,他哪里舍得死?
等熬過這陣心悸,少年已經(jīng)提不起半力氣,他牽著鳳闌的手,滿足地闔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