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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夜橫刀

第二十六章 斷水三式

凜夜橫刀 無德和尚 4384 2019-08-05 01:13:02

  “還站得起來么?”

  江應橫凜然立于一間屋具盡碎的廂房內(nèi),目光如猛虎盯著獵物一般,緊緊盯著對面的“獵物”。

  夏逸倚著昊淵半跪于地,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右頰上又沾著半片血污。

  二人一路打來,已毀壞三間廂房。

  期間夏逸中了江應橫一掌、一拳,亦在江應橫肩上砍下微深一刀。

  夏逸的喘息十分急促,他的傷遠比江應橫重,但他的目光依然沉著,他仿佛一條正身處險境卻伺機反撲的餓狼。

  夏逸已確定兩件事:江應橫絕對強過司馬金龍,不差金璐輝分毫;單打獨斗,他一定會被江應橫殺死。

  江應橫也明白這一點。

  交戰(zhàn)至今,他已看破夏逸的身法,將其殺敗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不過他并不打算給夏逸喘息的時間。

  江應橫箭步上前,右手呈虎爪狀抓向夏逸天靈,左掌則直擊其丹田。

  夏逸手中只有一把刀,無法同時御住江應橫上下兩處的厲招,于是他不守,而是舉刀突刺,刀鋒從江應橫雙掌間隙中穿過,刺向其心坎。

  江應橫微微挑眉,左掌上揚,右掌微沉,便空手接白刃!

  江應橫制住昊淵刀,又是右腿踢出,蹬在夏逸腹部。

  夏逸咬牙硬接下這一腿,同時借這一腿之力抽出被制的昊淵。

  江應橫久經(jīng)戰(zhàn)陣,豈會放過如此良機?

  雙手一并,已如一柄大刀劈向夏逸!

  夏逸沒有選擇,只能橫刀硬擋。

  “當!”

  掌刀相擊的這一聲交鳴極響,夏逸蓄力不足之下被這一掌之力震到屋外,期間還撞毀了四扇窗。

  夏逸傷上加傷,卻連回息的時間也沒有,他才從廂房外的石板上翻起,江應橫已從屋內(nèi)躍出,如猛虎出籠般再次撲向夏逸。

  夏逸苦笑——看來,我也到此為止了。

  可是夏逸沒有死,因為一道銀光劃過迫使江應橫停下了腳步。

  月遙凌空降至夏逸身側,銀緞劍即時收回。

  “你怎會來此?”

  夏逸驚訝道:“校場上……”

  月遙道:“無得大師與唐師兄已失戰(zhàn)力,不過并無大礙,而無形刺客已被無得大師擊退?!?p>  稍頓了頓,月遙又道:“還有個消息……暫且是好消息,葉時蘭來了?!?p>  夏逸道:“葉時蘭?”

  月遙道:“她正在校場上抵擋嚴惜玉等人?!?p>  夏逸舒眉,江應橫卻皺緊了眉頭——他對他這個大弟子的脾性再清楚不過。

  江應橫殺意陡生:“夏逸,看來我要即刻殺了你,再去親手殺了那個驚濤幫的恥辱?!?p>  “驚濤幫的恥辱?”

  夏逸失笑道:“那你何不快些自盡?”

  “找死!”

  江應橫如離弦之箭沖出,月遙的銀緞劍已無法阻擋他的步伐——以江應橫的護身氣勁與強橫掌力,幾步路的沖鋒實是勢如破竹!

  碎巖掌,十成功力!

  月遙知道自己不能退,只要她退一步,這一掌便會改攻她身后那傷痕累累的夏逸。

  危在旦夕之際,夏逸躍起——他那看似已不堪再傷的軀體爆發(fā)出驚人力量!

  刀鋒疾旋而出,又在后半空化為平凡一刀。

  這一刀確實很平凡,但江應橫偏偏覺得這一刀是如此高深莫測。

  這一刀,沒有任何花哨可言,或者說就是“無招”。

  無招勝有招,所謂的“無招”并非沒有招式,而是在招式上已達到至高之境——返璞歸真。

  由“映月刀”變化為此刻的返璞歸真一刀,實在令江應橫驚駭不已。

  江應橫的雙臂已被昊淵斬出大片血花,令江應橫不得不疾退避其鋒芒,但夏逸仍在突進,右手倒握昊淵,反身一斬再次在江應橫前臂上留下一道創(chuàng)口!

  若非江應橫護身氣勁強橫,恐怕夏逸這一招已廢去他一只前臂。

  “你的刀法變了?!苯瓚獧M拉長距離后,終有機會問道:“這是什么刀法?”

  夏逸道:“斷水?!?p>  “斷水?”

  江應橫若有所思:“這是狂刀老七的刀法?”

  聽聞“狂刀老七”四字,月遙登時面色慘白,而夏逸眼中如同燃著復仇般的火焰。

  江應橫又道:“為什么你會斷水刀法?”

  夏逸面色沉重,閉口不答。

  狂刀老七曾被慕容楚荒贊為刀中奇才,只因他憑生平所識刀法之精華創(chuàng)了“斷水”七式刀招,在招式境界上毫無疑問地踏入入武林巔峰之列。

  又因其狂傲之性情,被稱為狂刀老七。

  “是了,當年狂刀老七叛出獨尊門,又遭凈月宮與玄阿劍宗聯(lián)手追殺,最后在鶴鳴山上被閑云居士所殺。

  你既是閑云居士的弟子,必在當年的風波中得到了什么機緣?!?p>  言畢,江應橫又話鋒一轉,說道:“既有斷水,為何留到此時才用?還是說……你的斷水并不完全?”

  夏逸不答,而是靜靜地看著月遙——江應橫沒有說錯,他的“斷水”并不完全,但他此時才用這套刀法卻并非此因。

  月遙的面色在江應橫一番話后已變得更為慘白。

  “我知道你恨狂刀老七,也恨我?!?p>  夏逸平靜地說道:“我一直想逼自己忘了當年那些事兒,也包括狂刀老七的刀法……只是我已親眼看著惜緣走了,絕不能讓她唯一還在世的親人也死在我面前?!?p>  說著這番話時,夏逸顯得再平靜不過,但月遙仿佛聽到了他心中翻騰不息的波濤!

  那是深沉的悲痛與熾烈的仇恨的結合!

  夏逸回首,盯住了江應橫。

  他知道,他自以為忘了的刀法因為月遙的出現(xiàn)又重新憶起;他也知道,如果今日月遙死在聽濤峰,他將再也無顏再去面對惜緣的墓碑。

  “當年便聞獨尊門兩護法狂刀老七、怒劍十四的威名!想不到今日可以領教其中之一!”

  夏逸忽然陡生的殺意令江應橫無比興奮,他虎驅一震,直奔夏逸,一對鐵掌由兩側劈向正中的夏逸!

  夏逸雙手緊持昊淵,自下而上揮出一刀——又是平凡無奇的一刀。

  江應橫已感到隱藏著這一刀之下重重殺招,雙臂交叉,憑借硬功稍遜于兩只鐵掌的前臂硬擋!

  昊淵如同砍在了金屬上,發(fā)出一聲脆響,而昊淵之刀鋒幾乎觸及江應橫的臂骨!

  江應橫以兩只鐵臂受創(chuàng)阻下夏逸一刀之下的更多殺招,但夏逸這一刀仍未結束——在江應橫前臂受創(chuàng)之時,他猛地飛退,避開江應橫踹膝一腿,并奮力抽回昊淵,使得江應橫雙臂各飛濺起一小片血肉。

  在這一瞬間,夏逸完成了回退、調(diào)息,也在這一瞬間,他再次突進,攻出了第三刀!

  夏逸右腕一翻,刀鋒亦順勢向上,而左手輕托刀背,上揮迎向江應橫砸下的鐵肘,而刀鋒前端已直指江應橫腋下!

  ——媽的!

  江應橫心中暗罵,已被夏逸突入了防線,這一刀之刁鉆使他來不及使用他最堅固的鐵掌去迎擋。

  江應橫只能繼續(xù)用雙臂護住胸前,急忙后退——戰(zhàn)到此時,他第一次被夏逸逼到不得不退!

  所以,夏逸前進!

  刀勢凌空變幻,飛速三刀在江應橫右肩、左腰、右大腿留下三處創(chuàng)口!

  這時,月遙的銀緞劍從夏逸身側劃過刺向江應橫咽喉!

  三道創(chuàng)口頗深,且江應橫被銀緞劍所制,依然在退。

  是以,夏逸再進!

  揮出方才斬出的“斷水”第一式!

  這一刀,由江應橫右胸劈至左腹,再一次留下一處深創(chuàng)!

  至此,江應橫才重新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一輪短暫而激烈的交鋒,夏逸越戰(zhàn)越勇,配上月遙難測的劍法終于重創(chuàng)江應橫。

  “中了我那么多刀依然精神奕奕,禍害果然命硬?!?p>  夏逸冷言道。

  江應橫稍稍看了身上的多處創(chuàng)口,忽然笑道:“你只會三招?”

  “是?!?p>  夏逸承認——面對江應橫這樣的對手,有些東西是隱瞞不住的。

  “斷水確實厲害,但你只會三招,老夫仍能取勝?!?p>  江應橫傲然道:“以你我功力之差,同樣的招式不會在老夫身上有第二次作用?!?p>  “我從沒指望過能靠三式斷水擊敗你?!?p>  夏逸眼角輕斜身旁的月遙,說道:“但是加上她,我們就可以贏?!?p>  江應橫冷笑道:“或許如此,但老夫必會拉你倆陪葬。”

  夏逸已懶得再多說一句話,而是直接動手——他傷得不輕,體內(nèi)的碎巖掌余勁令他時刻忍受著痛苦,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

  夏逸再次揮出“斷水”第二式,力劈江應橫;月遙的軟劍則同時由后發(fā)而出,繞過夏逸刺向江應橫——這兩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默契。

  江應橫眉頭緊皺,瞬時打出數(shù)十掌,以一道固若金湯的“掌墻”硬擋昊淵,而右腿已掃堂而出!

  夏逸不會在這一招上再次吃虧,在昊淵被阻的那一霎,他便抽身而去。

  這一刻,銀緞劍如一條靈活的銀蛇在飛舞,繞過了夏逸,亦穿過了江應橫的“掌墻”,在方才夏逸斬傷江應橫的右肩上再次劃過——劍勁入體,江應橫傷上加傷,口中嗆出一道血箭!

  但他仍無退意,而是重拳密如暴雨般砸向夏逸——他知道夏逸已是強弩之末,但同時被兩人夾擊的他并不能比夏逸多堅持多久,所以他決心盡快殺死即將倒下的夏逸。

  夏逸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的刀如同一層層浪濤般涌向江應橫!

  浪濤般的刀影與高墻一般的密拳即刻相遇,碰撞發(fā)出密而響的撞擊聲。

  顯然江應橫勁力更強,刀與拳每一次撞擊之后,夏逸便要被震退半步。

  夏逸即將退至墻邊角落——當他退無可退時,江應橫的重掌便有機會轟塌他的胸膛。

  但月遙不會讓這一幕發(fā)生,她輕輕踏地便飛到江應橫身后,手中軟劍即刻卷向江應橫手腕。

  江應橫為保不斷腕,只得抽回一掌逼開這一劍。

  少了這一掌,高墻般的拳壓之勢立即崩塌大半。

  夏逸一脫離困境,即刻舞刀迎進!

  江應橫目光一沉——“斷水”?這一次會是哪一式?

  江應橫自信,無論是夏逸使出三招中的哪一招,他都能應對。

  然而,江應橫失算了。

  夏逸這一招出自“映月刀法”——武學之道貴乎變通,夏逸不會把已被對手看破的招數(shù)用第三次;第二次使用“斷水”亦是為了迷惑江應橫,令其提前生出夏逸會使用“斷水”的想法。

  是以,夏逸再一次突進江應橫的掌圍。

  昊淵劃過兩道圓弧,在江應橫胸口留下一個“乂”字型傷口,濺起的鮮血登時染紅了夏逸的臉龐。

  江應橫已然感受到死亡的臨近!

  震怒之下,他全然不顧月遙在他身后的攻擊,左右橫掌狠劈夏逸兩肋!

  夏逸再難抑住胸腔間的劇痛,一口血噴紅了江應橫的臉。

  但江應橫如渾然未覺,又一記重拳打在夏逸腹部,將其打得倒飛而去——夏逸只感到五臟似已碎了,但仍不忘以傷換傷,挨下重拳的一霎,他直接把昊淵捅入了江應橫的右腹!

  寒光閃現(xiàn),銀緞劍如一匹真正的緞子卷住江應橫右腕。

  月遙首次近攻江應橫,一腳踢在昊淵刀柄末,使昊淵刀直接刺穿江應橫的身軀!

  月遙一擊得手即退——不可逗留在受傷的瘋獸周邊,夏逸的結果便是先例。

  “你怎么樣?”

  一得脫身,月遙便退到夏逸身旁。

  此刻夏逸傷勢極重,癱倒在地,已然力盡。

  哪怕佳人將其扶起,夏逸的目光卻始終只注視著一處——江應橫渾身浴血,如同一個血人,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昊淵緩緩拔出身體。

  只聽一聲長嘆,江應橫終于倒下了。

  夏逸慢慢噓了口氣,才回答月遙的問題:“死不了……只要活的過今晚?!?p>  “你的確是個傻瓜?!?p>  月遙忽然嘆道:“若早些用斷水刀法,你也不必傷至如此?!?p>  夏逸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苦笑不語。

  月遙又道:“或許我已在凈月宮待得太久,我不懂你,也不懂姐姐?!?p>  夏逸沉默,他還是不知如何回答。

  回憶起往事,他實在感慨年少青春的美好與無知——當年那個少年到底是不是個傻瓜?那個少女呢?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傻”?

  夏逸雖不知如何回答,但他隨即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反應,他雙手猛然抓住了月遙的雙肩——他想不到江應橫在二人說話之際一直在裝死蓄力,待二人放松戒備之時忽然暴起,重掌猛地打向全然無備的月遙。

  夏逸看得出,這已是油盡燈枯的一掌,打完這一掌,江應橫就會死。

  他也看得出,這亦是回光返照的一掌,足以令月遙香消玉殞。

  是以,他推開月遙,以自己面門迎向這一掌。

  ——惜緣,我盡力了。

  不過變數(shù)似乎永遠會在夏逸身上發(fā)生,不論是福還是禍。

  三道寒芒自虛空中閃過,分別射入江應橫手腕、右胸、左膝。

  這三枚透骨釘無疑釘死了江應橫最后的殺招,一道身影躍過夏逸與月遙,一腳踢在江應橫胸坎。

  江應橫面色一白,倒退十余步后再次倒下——這一次他沒能再起來。

  “小幽姑娘?”

  一看清那道身影,夏逸不禁詫異道——來者赫然是消失已久的小幽。

  “記著,我又救了你一次?!?p>  小幽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說道:“欠我的人情,你總有一天要還的?!?p>  話盡之時,人影已去。

  “她是誰?”

  月遙問道。

  夏逸答道:“一個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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