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月爬上黯淡的天幕,黑暗像潮水般涌動著。?自從越過橫斯里特山脈,越往南方,大圣堂的影響力越低,可若有妖魔出現(xiàn)的城鎮(zhèn),便會一改常態(tài),變得比圣都里最虔誠的修士還信奉神明之說。
越往南方,土地由肥沃變得貧瘠,濕軟的草皮,以及矢車菊的清香,不遠處有大片規(guī)整的麥地,巨大的風車黑影仿佛巨獸。
今夜,沃野.里根鎮(zhèn)中心的廣場上響起陣陣虔誠的誦經(jīng)聲,一只只渡鴉撲棱棱扇著翅膀,立在墻垣緊緊盯著——廣場中心的祭臺,那是那一座巨大的木十字架,木十字架底部堆砌著大量柴薪,原來是個火刑架,而十字架上正綁著一個少女。
數(shù)百人圍觀著,那誦經(jīng)聲正是由一些鎮(zhèn)上的婦女帶著孩子發(fā)出的聲音。
黑夜降臨,里根鎮(zhèn)四處的哨塔影子漸漸拉長,渡鴉是死靈與生者間的唯一媒介,有時被尊為圣羽,有時被斥為魔翼。大多數(shù)時候,生者因為它可以預見死亡而視之為不詳,其實它只是單純的發(fā)出提醒。
治安官瑞克沖著小鎮(zhèn)里一個牧師點了點頭,后者抱著圣經(jīng)走出,站在高臺上面對群眾。
“在賜予死亡時,我心懷憐憫,死亡與誕生同樣偉大,人們對于妖魔的恐懼源于無知,而我們偉大的主將使他從無知中解脫……”
小鎮(zhèn)上的人們跟著牧師朗誦的經(jīng)文皆默默祈禱著,而有些被妖魔害死了親人的鎮(zhèn)民們,男孩癱坐在地,婦女失聲痛哭。
鎮(zhèn)長蒂芙尼對著奧魯賽問道,“神父大人,今晚過后,我們的小鎮(zhèn)就能恢復往昔的安寧與和平嗎?”
奧魯賽點了點頭,心思卻不在這,回道,“我也畏懼未知,所以我盡量不會去思考?!?p>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蒂芙尼想要的,她看向祭臺上的女孩,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竟然將妖魔殺掉并吞食了妖魔的血肉。
憐憫意味著不負責任,身為鎮(zhèn)長,蒂芙尼無法判斷自己的對錯,可有些事情又非做不可。
誦經(jīng)聲漸漸熄弱,牧師退下場去,按照流程,奧魯賽走上了高臺,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
“喔,這位就是從圣都來的奧魯賽神父,可真是年輕??!”
“不要這么說,沒有神父大人的幫助,我們鎮(zhèn)還沒有辦法這么快抓到妖魔?!?p> “該死的妖魔,主會把它們全部化為灰燼!”
奧魯賽揮了揮手,嘲雜的人群安靜下來??粗旨苌弦虏徽隗w的普莉希婭——小女孩低著頭,渾身充斥著骯臟的紅、綠色血跡,他的面容上有著深邃悲憫的表情。
頓住腳步,靜謐月夜下只有治安官瑞克躁動不安走動發(fā)出的盔甲嚓嚓的聲響。
奧魯賽注視著被鎮(zhèn)民們舉著的火把無法照耀得到的陰暗樹叢。目光一轉,一間破碎的木門屋內,臟兮兮的苧麻臺布蓋在油膩桌面上還有著未動的飯菜與孤零零擺放的碗筷,壁爐里尤有暗滅的微弱火光。
鎮(zhèn)民們沒有打擾這位來自圣都的神父,奧魯賽用低沉的語調迎唱著:
“挖出活人內臟,尸體堆積成行,
頭骨摞為高塔,旗桿晾曬人腸,
紅衣染盡鮮血,長發(fā)流淌熔漿,
妖魔現(xiàn)于南方,圣光無可阻擋!”
人群里氣氛熱烈,皆喊著:“凈化邪惡!”、“燒死妖魔!”、“榮耀我主!”之類的話。
普莉希婭黑色的長發(fā)變成了紅色,披在肩上遮住她的臉。她的裙也是紅色,像水一樣流在木臺上蓋住她的身軀。
“你是誰?”她頭也不抬,聲線中帶著死寂,奧魯賽走到了她的面前,沒有去管那些愚昧的,要讓他擔心的話語。
奧魯賽走上前,撥開她的長發(fā),普莉希婭揚起頭,他便看見了一雙比黑夜還要深邃的眼睛。
那絕美的容顏簡直可以將任何人的靈魂吸入其中。
普莉希婭的眉微微蹙起,疑惑的開口道,“我認識你嗎?”
她竟然笑了,她柔弱的雙肩微微聳動,那笑聲聽來不像一個小女孩,倒像是九淵下的冥河拍擊崖璧發(fā)出的聲音。
“你快要死了?!眾W魯賽沉默的開口,一轉頭發(fā)現(xiàn)人群中發(fā)生了一點騷亂的聲音,原來是那個田間勞作的鎮(zhèn)民。
他記得那個人叫椰爾,也是白天里往鎮(zhèn)長辦公室跑的最頻繁的一個人。椰爾不信小希婭是妖魔,他跑到高臺上控訴著今晚的火刑是罪惡的,可很快他的嘴被封住,被憤怒的人群抬了下去。
“所以,您要殺了我嗎?”普莉希婭笑著問道,有那么一瞬間,奧魯賽覺得她的臉上又恢復了小女孩的童真笑顏。
可奧魯賽的臉冷了下去,從這句話中,他察覺了不太好的東西。一但中了“月輪”幻術的人,是無法知道自己身處幻境的,如果清醒了,代表在外界,他的術便被破了。
可這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為什么不說話?”普莉希婭聲音突然有些顫抖,臉上淚水兩行。
“為什么,明明是那么善良的爸爸、我最喜歡的爸爸……”
“為什么,卻把大家的內臟全部吃了……”
“姐姐也死了,為了保護我……”
“為什么!要讓我再回憶起這一幕?。 彼沟桌锏亟泻?。
奧魯賽瞪大眼睛,倒退著走下臺階,他聽到水珠啪嗒落地,她的聲音在耳中逐漸變弱。
“來不及了……普莉希婭變不回去了。”
“拜托您,請殺了我……”
奧魯賽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下臺階的了,他只覺得渾身冰寒,脖子處的窒息感覺越發(fā)強烈。
強烈的不安,意外可能真的發(fā)生了……
“愿我主榮光凈化邪惡,愿我主悲憫感化世人!”?
“點火!”
柴薪上早已澆灌了火油,在治安官瑞克的一聲令下,火把被扔入其中,火焰燃起。
鎮(zhèn)民們團團包圍火刑架,火焰里,紅裙在熱浪中翻飛,像一朵盛放的薔薇。
————
死亡并不可怕,它與生命一樣偉大。
奧魯賽卻有種錯覺,那火焰中燃燒的靈魂是否是真正的普莉希婭?而外界,普莉希婭的身軀中,妖魔的意志正在覺醒!
“該死!”
他想明白了一切的關鍵,普莉希婭之所以可以在幻境中清醒,并非是幻術被破,而是代表妖魔的意識根本就沒有被拉進幻境中來,一直都是那個名為普莉希婭的少女人類的意識!
黑暗在天空中蔓延,周圍的人影、火光逐漸扭曲模糊,石柱與石壁擠入奧魯賽的視野,翻涌的妖氣已如帷幕般覆壓半邊天空。
畫面里,克蕾雅捂著嘴巴。一身黑袍的奧魯賽被完全覺醒的普莉希婭單手握住了脖子,拎到了半空。
十米高的巨大身軀,從未有過的人類形態(tài)的覺醒體,精致的五官上、額頭出現(xiàn)如魔鬼般的獨角,完美的體態(tài)出現(xiàn)在迪妮莎、伊妮莉、羅亞路、蘇菲亞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