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最后的選擇

　　“是這里了，進去吧?！备栋胶苡袃x式感地低頭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醫(yī)院的走廊里空蕩蕩的，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外再沒有別的聲音，如果生前不是殺手的話，時睿估計會覺得毛骨悚然，盡管如此，這里的氛圍還是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心里悶得難受。

　　他們路過一扇又一扇門，指南針還在繼續(xù)指引著方向，時睿時不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看向那些房間，然后迅速挪開。

　　一樓和二樓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最終，他們站在三樓盡頭的房間外。

　　“這里……好像是重癥監(jiān)護室?！睍r?；瘟嘶文X袋，有什么東西剛才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推開門走進去，指南針像之前那樣指向了具體的物件——罩著白色帷幕的床。

　　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歷太長的時間，那白色有些泛黃，在這樣的空間里格外恐怖。

　　付敖?jīng)_著那邊努了努嘴，“打開看看怎么樣？”

　　時睿按耐住搖頭的沖動，他本能對這件事是無比抗拒的，倒不是因為恐懼，這種抗拒是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不情愿。

　　最終，他還是妥協(xié)了，指南針帶他走到這里，已經(jīng)到最后了，為了那些約定，他只能選擇行動。

　　時睿猛地吸一口氣，“嘩啦”一聲，白色的帷幕在空氣中蕩出一個弧度后落地，塵埃在空氣中飛舞著。

　　潔白的床單上，沒有血跡之類的東西，只有一把漆黑的手槍安靜地躺在那里，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時睿看得出這是一把老槍，但保養(yǎng)得很好，想必槍的主人很愛護它。他拿起槍，疑惑極了，這次里面竟然是有子彈的嗎？

　　拆開彈夾，果然是有的，他回頭看向付敖，皺著眉頭，“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他開槍嗎？對誰？

　　“正如你所想的那樣。”男孩很平靜地笑著，“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想確認(rèn)就看看你的指南針吧?！?p>　　付敖一說完，時睿手中的指南針猛地震動了一下，他茫然地低下頭，指針不偏不倚，對準(zhǔn)了剛才說話的人。

　　看出了他的猶豫，付敖再次開口，“你沒必要猶豫或者懷疑，時睿，結(jié)束試煉的時候到了?！?p>　　“呃呃呃……”

　　走廊里躁動起來，是徘徊在醫(yī)院附近的亡者們涌入了這里，他們拖動步伐的聲音和嘴里含糊不清的字眼離他們越來越近。

　　亡者們是想見證這最后一幕嗎？還是在等待付敖的死？

　　時睿糾結(jié)地握著槍，遲遲不肯用他對準(zhǔn)付敖，夢境中后悔的場景反復(fù)在眼前出現(xiàn)，“到頭來，還不是讓我殺人嗎？”

　　“我知道，你曾經(jīng)想在這里改變你的人生，但是，時睿，死神說了這是一場試煉，復(fù)活之后等待你的是痛苦?！蹦泻⒆哌^去握住時睿的手。

　　不是很熟練地把槍上膛，拉下保險，把時睿的手指放在扳機上，做完這些后，他把槍口對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為了活下去，你必須做好覺悟?！?p>　　時睿把槍口挪開，對著地面，“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當(dāng)然有辦法放棄，你可以選擇死亡。”

　　不再感到痛苦，不再擔(dān)心任何事，也不用去想任何事，只要放棄試煉就行了……

　　少年只覺得手里的槍重得過分，幾乎要拿不住了。

　　“時睿，請瞄準(zhǔn)我?！备栋娇此难凵裰袔е膭?，仿佛開槍后要中彈的人不是自己，“你必須做出選擇，你是打算承認(rèn)自己殺人的事實，接受現(xiàn)實中的痛苦，還是要在這個沒有顧慮和痛苦，在這個寧靜的世界里永遠(yuǎn)沉睡？”

　　這是最后一個選擇了，到底要怎么辦才好？

　　想要復(fù)活，就必須直面那些痛苦，那些才是時睿心底最畏懼的事物，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時睿，你忘了那些約定了嗎？”付敖平靜地笑容下似乎有些焦急，但少年并沒有注意到。

　　他閉上眼，不同的畫面來回切換著，媽媽，祁希，周業(yè)，還有那些在他一次又一次任務(wù)中死去的人……簡直比亡者還有可憎，死了也不放過他。

　　時睿突然笑了，他不逃了，如果永遠(yuǎn)在逃避的路上前行，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見到想見的人呢？

　　“對不起……”他端起手槍，扣下扳機。

　　啪——

　　火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槍口的霧氣散去之前，付敖已經(jīng)“嘭”地一聲仰面倒地。

　　“哈哈哈……”時睿爆發(fā)出笑聲，有些癲狂，“唔，真是討厭！太討厭了！這個感覺……我太熟悉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不自覺地奪眶而出。

　　“呵呵……”付敖咧開嘴，說出最后的話語，“時?！K于……做到了……”

　　悼亡者的指南針持續(xù)震動著，發(fā)出嗡嗡聲。

　　“啊啊啊啊啊……”

　　“呃呃呃！”

　　亡者們像是受到了刺激，踏過付敖的尸體，張大嘴咆哮著前仆后繼地涌向時睿。

　　“怎么回事？！”少年對著亡者大軍扣動扳機，卻根本阻止不了他們的腳步，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觸碰到了他的肌膚，他掙扎了卻沒有一點用，只能無助地喊著“住手！”“一邊去！”之類的話。

　　可惡，他不是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成試煉了嗎？為什么？

　　停下來?。。?！

　　黑色的亡者們中間夾雜了微小的光點，那是付敖完成試煉消散而去的標(biāo)志。

　　時睿伸出手想去抓住它們，如同幼童渴望天上的星星。

　　隨即就有更多的亡者沖了上來，他們撕咬他的四肢，就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塊，痛苦遍布全身，最后他在自己的慘叫聲中失去了意識。

　　就在那一瞬間，痛苦呻吟地時睿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睜開了眼睛。

　　身穿白色大褂的主治醫(yī)生驚訝地看著恢復(fù)意識的他，小小的眼睛瞪得很大，繼而釋然地笑了笑，“歡迎回來，你睡了好久?！?p>　　時睿眨了眨眼睛，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可記憶還有些混亂，總覺得眼前的醫(yī)生有些眼熟，見他胸前掛著名牌便伸手捉住看上面名字。

　　印刷體清晰的寫著一個兩個字的名字——付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