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鐵抵視連山,言曰,予自少,與汝相識。此事,倒是未嘗,聽汝言也。
連山淡淡一笑,此乃,繼母之意。
迎面之路,幾將殆絕。一片荒蕪,荊棘榛榛。
只見右邊,筆立一豐石,鏤鐫翠云嶺三字。云霧半山橫,古柏篩陰。左右,乃百丈巖。一殘破不堪之竹板橋,穿通若隱若現(xiàn)之蒿廬。
石鐵言曰,汝之繼母,莫非遁居,對之蒿廬。
連山對曰,不惡,通過竹橋,則可見之矣。
二人履矣,長三十余丈之竹橋。但聞一片,嘩啦啦之水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橋下波濤洶涌,飛珠濺玉。面上手上,一陣陣沾惹,飄來之霏微。
只容一人,穿之竹橋中,此時,斜臥一人。一壇酒,一玉觴,在竹橋,其甚悠悠。
石鐵至近,見此人,生得鷹鼻鷂眼,一望而知,非一善人。其閉目,若已酣睡,然,身中而散,戾強(qiáng)之殺氣。
其右斜臥,雙手抱一,極長之魚鞘劍。徂風(fēng)陣起,衣袂迤。其旁,一壇已發(fā)之酒,散漫流香。
于此,鳥語空山,云霧迷蒙,壁立斷崖,清靜無為之世界里。其人之有,與此者也,格格不入。倒是,令人忽生,詭異之感,大煞風(fēng)景。
石鐵不禁,嘆息矣?;厥走B山,悄聲曰,此人誰人,可知識之。
連山無應(yīng),只搖搖首。
石鐵道,往對崖,此路一條乎。
連山,騁望蒿廬,頷之。
石鐵,行至其人前,哂然而曰,景粲如畫,獨(dú)自酌飲,逍遙快活。卑人實(shí)不忍,煩君雅興,但事須往對面一遭,故而,假道一行。不知,閣下可否,使卑人等往。
其人,若盡不聞。
石鐵苦笑,一瞥連山,言曰,妖界素來,個個聰耳明目,不意亦有,此聾殘缺之人,予猶始見。
其人,劃然開目,掃了一眼石鐵。
石鐵,但覺其人,目若操刀,令其身不舒。心度付,觀其人,非泛泛之輩,其意無非為,不欲予見妖王妾,須多加小心為妙。
但聞,其人徐徐曰,天堂亨路汝不行,何苦定要,來此攪我。其聲渾厚,字字若打,連山耳巴。
石鐵目珠一轉(zhuǎn),信口而曰,閣下可是,馳名三界之……
但見其人,即折矣石鐵之言。冷冷道,金正休仟。
石鐵曰,閣下豈其,西門隅人。
休仟,舉目而弗目。
石鐵還憶逍遙堂,其夜縛燁暐之人,后聞?wù)塾?,提及門隅之人,又殺紅妝者,心不覺一寒,豈其即之。
當(dāng)是時,連山已躬身道,萬余年前,受冥王令,破鬼王贏勾之,莫非是閣下。
休仟淡淡曰,正是。
連山道,自那一戰(zhàn)后,金正大人,法守西門隅,冥界太平無事,三界常安。而不知金正大人,此重出西門隅,已有幾何。我妖界失禮,怠慢大人,使大人于此獨(dú)酌。
休仟緩緩道,三日出西門隅,見此風(fēng)景別,止足于此。
石鐵淡淡道,卑人若在,一劍山莊與石室,嘗見閣下。
休仟視亦未視石鐵,然聞之,冷冷道,目亦或會欺人,見之未必為實(shí)也。
連山笑道,本王子,應(yīng)請金正大人,詣太羣洞一敘,以盡地主之道。爭奈積年,未見繼母,唯金正大人,借路一行,了余之夙愿。及歸途時,再邀金正大人,如太羣洞。
休仟睇目之,厲聲道,汝等必欲行此路乎??墒?,欲尋若惜。
石鐵,心頭一動,蓋妖王妾謂若惜。休仟乃亦識之。
連山,直眉楞眼須臾,言曰,金正大人,亦識之,本王子繼母。
休仟,老著那副,笑比河清之面,目中發(fā)出,無上之幽怨。青山綠水,為子亦黯然失色,鳥驚水起千層卷。
石鐵,連山面面相覷,若置身于,別一世界。
但聞休仟狂,冷冷道,汝敢問余,識不識之。五萬年前,其擇之龕麟,余為其之幸福,甘受龕麟之辱,飲恨頓居,西門隅。自誓,永不踏出門隅半步。而此刻,汝而問予,認(rèn)不認(rèn)之。
石鐵聞其言,目怔口呆,其實(shí)末思,休仟與若惜之間,尚有此段,情恨糾纏之事。更不思,此觀之目指氣使之人,競,如此癡情。
休仟又厲聲曰,今龕麟,別有新歡,已負(fù)矣若惜。非我,若惜之,不見一人,汝其原道歸,吾當(dāng)無有。
連山道,在下身為,妖界王子,本當(dāng)從,繼母之意。而予表哥……
其頓住言聲,倏而一視石鐵。
石鐵笑了笑,彼豈真之,不復(fù)見人。恕予弗能,聞汝一面之辭,聽彼自得口吐,予方可信。
連山悄聲曰,其守竹橋,我等怎過得去。除非其愿使道。
石鐵暢目四轉(zhuǎn),微微笑道,無論何如,予必愎此橋。言猶未了,但聞,嚓一聲,巖上一株拱把之木,已折為二。休仟之手,動亦未動,只在一瞬目間,樹已折為二,長劍歸鞘。
石鐵道,意念趨劍,出神入化,果異于眾。
休仟獰笑道,余但使之為二,無使其化齏粉耳。其樹,若易為汝,恐非其樂者死,何不速行。
石鐵余笑曰,聞著實(shí)乃,洞心駭耳。不過樹,靜者也,人而動者。余豈復(fù)待,汝之劍殺予不成。
休仟蔑笑道,不妨一試。言聲中,劍光已向石鐵,當(dāng)面撲來。
石鐵但覺,劍芒炫目,蕭殺之氣甚重,來勢竟然比其,想象中猶疾。
其身一轉(zhuǎn),閃側(cè)七尺。然觀其劍,乃化而為,無數(shù)劍影,且如有目,競?cè)缬半S形,跟飛而至矣。
石鐵身影閃忽,十次余。一眼望去,但覺滿目,俱是動之長劍兮,競已令之,莫知所避。其本欲觀,劍中豈有碧針。然此狀,已令其不能待。
忽焉,三枚紅針,自石鐵掌中飛出,撥開劍氣之籠罩,攜凜冽之呼嘯,橫空飛去。紅針?biāo)查g,化為無數(shù)星點(diǎn),無所偏倚,擊落每一長劍。而聞鐺,鐺,鐺……,滿目劍芒,卒滅,長劍歸鞘。
休仟冷笑道,或有能,乃能破余萬劍陣。但見其右手一揚(yáng),又射之七點(diǎn)碧星,雖在晝?nèi)?,目力亦極難覺。碧星破風(fēng),而逃不過石鐵之耳。遲速,力道,不及石室之彼。
石鐵,身干還退,忽而沖空。
嗖,嗖,嗖……七點(diǎn)碧星,皆于釘矣,石鐵身后一樹上。瞬目間,干如震,己成炭,葉片舞。一勃勃有生氣之木,轉(zhuǎn)瞬便已枯死,青綠之葉,亦作黃色。
連山,不禁失聲道,休仟狼戾,碧針含毒。表哥慎矣。
但見石鐵,履空而下,飄飄然落于,滿身殺機(jī)之休仟旁,距之不及數(shù)尺。其哂然而曰,于石室,閣下碧針于此,可是疾多矣。今日,是非吃酒手緩,使不出力也。閣下又有何能,一并使出。
休仟冷笑一聲,悵然而曰,今日,即以汝血,以釁余兄,在天之靈。奪魂七式,殺無赦。
連山,趕急言曰,表哥務(wù)慎,鬼王贏勾,即負(fù)于奪魂七式下。
石鐵笑道,表弟放心,無妨。其又盯視休仟曰,目今,汝乃請予過之,予亦不去,予對汝重興,或有問,欲與汝討一二。
休仟獰笑道,奪魂七式下,無一生還??秩隉o機(jī)會,乞言余矣。其目,亦弗瞥瞥,凝注石鐵。目睛里,燃矣七色芒炎,如二燃燭瞥瞥。
此時,石鐵面上,雖系哂然,而一身上下,已似貫弓,被滿備戒。目睛,終不離休仟之長劍。
突見休仟,左手攫取長劍,人已履空,劍已出鞘。劍芒若璧日寒蟾,亢強(qiáng)逼人,森寒徹骨。
休仟左手,反握劍鞘,垂于腰際。右手正持,七尺長劍,此奇之劍,自必有奇之招式。漸漸之,右手劍平目,劍尖向前,隨時皆可一劍直指。
履空之其,此刻,不動之身,若一石雕。燃七色芒炎之目,射出兩道光柱,已將石鐵籠罩。
休仟之劍未動,然石鐵而已覺知,自劍鋒里,逼出之殺氣,愈來愈重。其鶴立之,竟不敢,移絲毫。其知,其毚微動移,破綻難免,則令彼,有間可乘。高手過招,勝負(fù)在一招中。
休仟身中之殺氣,已達(dá)絕頂?;L(fēng)折木,揚(yáng)沙石。
連山,隱隱覺知,郁抑不堪。肅殺之氣,盈滿翠云嶺。耳畔那,奔騰不息之水聲,亦彌遠(yuǎn),或不聞矣。
靜,惟有靜,靜得畏懼。
石鐵,不能預(yù)知,休仟此奪魂七式,將從何刺。
連山緊張的粒粒汗珠,自他鼻端沁出,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由得他呼吸也加快了許多。
但見休仟,面色慘白,而如死人。此時,其一步步自空而下,逼近石鐵。
石鐵依舊,目不轉(zhuǎn)睛,駐目于七尺長劍。
休仟已處于,無我也,神趨長劍,格物身外。身向前移,劍尖與目之距,絲毫未變,亦未有一絲顫動。
說動則動,但見其劍鞘,一線橫出,直擊石鐵兩足。
石鐵全神皆游于其劍上,竟不思之其劍鞘一先,愕驚之際,身形靠后。
亦即于此,休仟一面獰笑,掌劍已出,力少,遲速不速。
此奪魂七式,觀之平平無奇,然而包羅萬象。
劍至石鐵,不及一分時,休仟目中,突燃紫芒,張揚(yáng)詭異。身衣獵獵,襟振振。
長劍化而七劍,一劍化七式,計(jì)四十九式,并取石鐵,身之七圜流。
此奪魂七式,虛實(shí)相雜,真?zhèn)坞y別。石鐵不知那一式為真。其已處,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之狀。其無應(yīng),競自竹橋,舉身躍下。
其雖避矣,此奪魂七式。而于百丈巖中,亦難免生還。
連山眉目皆動,炎靈甲如離弦之矢,自掌中飛出。石鐵借勢,履于炎靈甲,蜻蜓三點(diǎn)水,其形猛起,鷹擊長空,遂轉(zhuǎn)身形,如飛鳶跕跕攫兔,又紅針直取休仟。
其雖是涉險(xiǎn),而不知之,竟已先知終,料道連山,會起炎靈甲。于未發(fā)前,乃已知矣,每一或有之狀。二人交鋒,雖只一招。這一招,置死地而后生,誠其過人,故其勝矣休仟。
休仟,奪魂七式撲空。以其有,必勝之算,是故全力以赴,已無余力。
但聞,轟隆一聲,竹橋炸飛也,遂斷鐵索。休仟身形翻滾,直落而下,兩手各執(zhí),一條鐵索。其身隨鐵索,蕩矣數(shù)蕩,左來右去,飄飄落下,乃毫發(fā)無傷。但貝之涉水而亡,敞聲誒笑,呼道,石鐵,為汝走運(yùn),使?fàn)栐俣嗷顣r日。笑聲未了,人已不見。
連山立于炎靈甲,惟眼睜睜,休仟揚(yáng)長而去。其顧石鐵道,表哥何不,使我追之,我此炎靈甲,執(zhí)其不在話下。
石鐵笑道,其并非門隅之人,使之亡矣。
連山失聲曰,表哥何以知,其非門隅之人。
石鐵道,門隅之人,必遁地而去。其若真是,則不如向,狼狽不堪,涉水而亡矣。
連山沉吟道,然此人,若非休仟,其如何會,奪魂七式,其又誰人。
石鐵目中光動,言曰,至此而止,予雖想不出,其為誰人,然而既已知,其必為識予之,予亦必認(rèn)得之。其一笑繼曰,此例既不大矣,只因三界,欲得時光軸,七玉觴者雖多,而有此身手者不多。
連山道,據(jù)小弟所知,此奪魂七式,乃休仟絕學(xué)。其以此獨(dú)步三界,與之決斗者,庶幾無一生還。
石鐵笑道,此人必與休仟甚密。予向以紅針趣之心,生死存亡之際,其猶以奪魂七式,毀橋而去。其臨倒懸之危,皆不展出,自家武功。自然是以,其所以知,但一展出,予乃能知,其為何人矣。
連山目亦明矣,言曰,如此言之,表哥蓋猜出誰矣。
石鐵哂笑,言曰,尚不能的定,再次相見,則知其乃何方神圣。其伸了一伸,繼之曰,日今,可去覿見,汝之繼母也。但此竹橋,猶得以表弟善后。
連山笑道,這個自然。但見其,再伸左手,炎靈甲無限延布,蓋其竹橋。
二人相顧大笑,向前而去。
百丈巖對面,山勢平衍巉秀,逼仄小徑。蘭香破鼻,野花盡放,連蝶徘徊。
林木掩映,遙見五六蒿廬。
連山當(dāng)先,行至槿籬前,荊扉如故。朗聲曰,連山不肖,久不顧母,甚是忖念。今日閑暇,特來親叩母親。
過了半晌,東蒿廬里,一人徐道,豚兒,不須掛心,母無恙。汝既來矣,即速入乎。此聲柔雅,與離僥之聲,不差分毫。
石鐵一聳肩,悄聲曰,若為離僥,該有多好。
連山,徐推槿籬,趨步而入。
東蒿廬荊扉半掩,淡淡幽香,自扉隙出,竟與離僥,同者氣息。石鐵心一振,莫非離僥即若惜不成。
西邊,一鳳凰松,蓋其院,蔭下,遍地翠苔。于此,方能領(lǐng)略,天地之間,靜之寂寞。心之塵念,頓釋罄盡。其二人,不覺之,緩之足步。
吱呀一聲,荊扉開。一長發(fā)襲要,曳羅縞之女子,悠然立于荊扉。其視之石鐵一眼,又轉(zhuǎn)連山道,道涂困頓,豚兒速與客人,入室坐憩。
石鐵目掃若惜,但見之,為離僥。不惟舉止,而且音身,一般無二。而若惜視石鐵之眼神,若是初次謀面。
蒿廬里,較之寬敞。連山,與若惜稽首畢,落坐于石鐵傍。
若惜上座,與連山,噓寒問暖頃間。徐徐道,豚兒,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連山欲開口。石鐵,而起躬身道,在下日城石鐵,特來覿見夫人。
若惜道,石鐵……
連山遽曰,是也,母親。其乃我姑龕姜,斗星城戰(zhàn)神,石生獨(dú)子。按理,彼亦非外人。其此來,有事尋母。
若惜淡淡道,吾身于此,已有三萬年余。久已不問世事,公子何來尋我,恐我這里,不若求之。
石鐵道,有,此誠與夫人有涉,故特來。
若惜道,何事,但語無妨。
石鐵輕呷口盞茶,視若惜道,十劍山莊,少主耳遜。時光城,目挹。冥界,王子垣亙。九劍山莊,涂邑。夫人想必是識之,在下此番前來,正亦為其數(shù)人。其一面言,一面留意若惜之神情。
雖其面無神色,然靜者身,微之戰(zhàn)栗即逝。
其卒長身而起,目光忽閃,有如離僥也,一雙明銳之流波。若已透石鐵之體,窺見其心。
石鐵目光,未有閃避,猶凝注著若惜,一串秋波。
四目相對,無言。久久,其遂徐道,不惡,我蓋識。然此乃陳年之事。往事如風(fēng),既然已逝,何必再提。
石鐵笑道,而夫人近而,嘗于己之畫像上,提過書翰與之。
若惜一面無辜,因言曰,書翰。
石鐵目光,終不離若惜雙眸,言曰,不惡,書翰。妾身如殘畫,謝君之覆載。贈君以尺素,相忘于江湖。
若惜聞罷,淡談道,我雖識之,然無瓜葛,更未嘗為之圖,何來,提書翰于圖一說。
觀其舉止,石鐵怔怔,無辭以對。
若惜轉(zhuǎn)身,又坐起,曰,豚兒,出去時,自掩門。
連山,偷偷一拉,方怔之石鐵,曰,母既言,未提過書翰。吾之信母,必為冒者所為,孩兒告退。
石鐵喃喃道,既非夫人,定是離僥所為。
若惜又忽道,更不會是,吾妹離僥。其除時光城,城主,未嘗離過時光城。其亦未嘗作圖,汝仍速行乎。
石鐵口角一揚(yáng),言曰,多有叨擾,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