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野坐在書房,眉頭緊皺的看著剛剛那位年輕女子送來的信,因為他實在猜不透,對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楊忘...如果他在這的話,那紅雪呢?山泉幫覆滅,難道...不可能!”趙野馬上打消了自己那個狗屁想法,事到如今,那個楊忘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
“如果按信里說的,紅雪他們是被宋家的追殺,如今王事秋又如此態(tài)度對待山泉幫,看來,宋家已經(jīng)擺明了自己的立場了?!壁w野沉思道。
“說來說去,還是想要這淮南軍的掌控權(quán),真當(dāng)我趙家好欺負(fù)嗎?”趙野站起身,黝黑的膚色倒顯露出別樣的沉穩(wěn)。
“兄長如今接替了盧大學(xué)士的位置,當(dāng)今圣上這是要給我趙家機(jī)會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放手一搏了?!壁w野推門而出,這次身邊沒有趙冬酒,只是他一個人,揚(yáng)長而去。
如今的趙家,也是如此,義無反顧。
“你瘋了嗎?!”宋自卿怒摔茶杯,瞪著在面前的宋元兮,一如往常,可又十分陌生。
“父親息怒。”宋元兮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恭敬的候在一旁,聽著宋自卿的責(zé)罵。
“那王事秋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難道想你爹我日后也被人戳脊梁骨罵嗎!”宋自卿心中怒火難消,他從未對這個最喜愛的兒子發(fā)那么大的火,就算知道了他喜歡男人,宋自卿也沒有像如今這般震怒。
“破而后立?!彼卧饨K于為自己說了句話。
“破?我宋家?guī)状说男难?,就要被你破光了!”顯然宋自卿并不能輕易接受他的辯解。
“兵權(quán)是重要,可當(dāng)年康泉篤的結(jié)果,爹你不會忘了吧?!彼卧飧┥淼?。
“康將軍無愧我南朝!”
“可他的家人呢?!他有無對不起他的家人?”宋元兮反問道。
“你到底要如何?”宋自卿問道。
“王事秋只有一個,但丞相,可以有很多個?!彼卧庑χ卮鸬?。
“你把他想的太簡單了。”宋自卿嘆了口氣無奈道。
“爹,你老了,畏首畏尾,我宋家就能自保?”
“趙家如今與我們決裂,是好事。”宋元兮緩緩來到宋自卿身前,悄聲道。
“當(dāng)今圣上想換個丞相,可既然你我都能看出來,那個老狐貍王事秋能束手就擒?趙家,如今才是真正上了灶臺,要么煮要么炸,絕無退路。”
宋自卿看著自己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一時間竟覺得十分陌生。
“這些,不會是聽你那個相好的說的吧?”宋自卿逼問道。
“他從不關(guān)心這些,我,只是想保護(hù)宋家?!彼卧饨忉尩馈?p> “那個趙紅雪你準(zhǔn)備怎么辦?不是說她身邊還有一個高手保護(hù)嗎,她如果回來,就是一個最大的證據(jù)。”宋自卿說道。
“爹放心,我會處理妥當(dāng)?!彼卧庑Φ?。
“元兮,好自為之吧,爹終歸是老了,宋家也只能靠你了。”宋自卿扶著宋元兮的肩膀慢慢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身影漸漸消失。
“你爹可是很久沒來找過你了?!蓖髀鍙钠溜L(fēng)后走出,打趣道。
他當(dāng)然知道,宋自卿那個老家伙,是一點(diǎn)都不想看見自己的。
“不管怎么說,爹都算接受了我的做法,這總歸是好事。”宋元兮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汀楓洛溫柔地說道。
“你就不怕那個王丞相過河拆橋?”汀楓洛問道。
“我當(dāng)然有防備。”宋元兮摸了摸汀楓洛的頭笑著說道。
“山泉幫?還是萬毒門?”汀楓洛擋開宋元兮,好奇道。
“知我者楓洛也。”
“不過,如今,是那個楊忘?!彼卧庖馕渡铋L的說道。
“也是王楊?!蓖髀灏底韵氲?。
“柳姑娘,我思來想去,也只能來麻煩你了?!睏钔庵仙恚慌苑胖撓聛淼幕茨宪娂t甲,柳月正站在一旁細(xì)心的為他清理傷口。
“不麻煩,大不了就是窩藏逃犯,無非一死而已,一點(diǎn)都不麻煩?!绷鲁爸S道。
“哈哈,我就知道,柳姑娘是女中豪杰,當(dāng)然不會見死不救?!睏钔裰樒ぜ傺b聽不懂。
“你現(xiàn)在可是全城通緝,而且懸賞極高,在他們看來,就是個行走的錢袋?!倍米谝慌?,視線一直看著這位仙女似的姑娘,還不忘給楊忘來兩刀。
他為了帶楊忘出來,費(fèi)了好大一番功夫。先是從死人身上脫下一身戰(zhàn)甲給楊忘換上,最后又借口他受傷嚴(yán)重,騎馬帶著楊忘回了淮南城。
“怪不得非要來這,原來是金屋藏嬌啊?!倍眯闹邢氲健?p> “現(xiàn)在魚香閣的客人,可真是越來越年輕了。”柳月看著這個稚嫩的孩子,忍不住笑道。
“哎,仙女姐姐,我可不是那種人,我不過是怕這家伙被別人發(fā)現(xiàn),搶了我的功勞,才來這先把他藏起來的,你可別誤會啊?!倍泌s忙解釋道。
“好好好,這幾日你就呆在這吧,我會和魚媽媽打聲招呼,就當(dāng)感謝你們山泉幫這些年的捧場吧。”柳月收拾好東西便轉(zhuǎn)身離去。
“我也先回去了,沒什么事別來找我,我可不想被抓起來,過幾日我再來看你。”董久也站起身,準(zhǔn)備告辭離開。
“我要是你,就去找柳姑娘帶你悄悄出去,不然讓別人看到,你恐怕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吧?!睏钔┥弦路嵝训?。
“奧,我早就準(zhǔn)備那么做了?!倍美浜咭宦曅闹羞€是默默記下了。
“就跟劉姑娘說,我身體不便,你替我去打聽打聽情況?!睏钔D(zhuǎn)過身邊走到床邊,邊隨便說道。
“切,這個我也想到了?!倍猛崎T離去,房中只剩楊忘自己,坐在床邊,呆呆愣神。
這一切發(fā)生的實在太突然了,昨天晚上,他們一行人還在這對酒當(dāng)歌,佳人相伴,一天的功夫,就那么都沒了。
可是所有人都像是不知道一樣,距淮南城本就不遠(yuǎn)的嶺南山,白日里死了那么多人,這城里的人卻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沒有人在乎那個惡名昭彰的江湖幫派怎么樣了,也沒有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楊忘看著與昨晚差不多的房間,如今空蕩蕩的房中,在相似的位置,有喝到臉紅的徐磊,有胡謅八扯的李任,也有書生模樣的齊得意。
“我只和你們喝了頓酒而已,你們就把命交給我了?”
“你們也太不會做買賣了吧,我這簡直賺大了啊?!?p> “你說說你們,我當(dāng)時那么一番嚇唬,你們怎么都不走呢,非要留在這水木堂,難不成還真沒我的豪言壯語給騙了?”
“你們,怎么那么傻?”
不斷自言自語的楊忘早已淚流滿面,他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他從未親眼看著自己的朋友倒在自己面前,他從與朋友的血那么近,就那么粘在臉上,衣服上,怎么也擦不掉,揮不去,只能背負(fù)著,繼續(xù)活下去。
楊忘緩緩跪倒在床邊,眼淚不斷地溢出,他盡量克制住自己的聲音,因為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沒事了?!?p> 楊忘聞到那陣熟悉的清香,便知道是柳月來了。
“都怪我,若不是我?guī)麄兂鰜砗染?,說不定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死?!睏钔煌5刈载?zé)道。
“就算你們沒來,你們也逃不過那么多人的圍剿?!绷掳参康?。
“都怪我。”
“對,因為你太弱,因為你沒法保護(hù)他們!”柳月松開楊忘,大聲罵道。
“你在這哭哭啼啼,怨天尤人,那他們呢?他們連說話的機(jī)會都沒有,你以為他們不想活著?要是能讓他們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恐怕都會忍不住重來一次了吧。”柳月嘲笑道。
楊忘俯身在地,隨手擦拭了眼淚,艱難的扶床站起,“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不過,你安慰人的功夫可真不錯?!?p> “這有什么,先吃點(diǎn)東西吧。”柳月來到桌旁,一層層打開飯屜,各式各樣的佳肴被一一拿出,最后還有一小壺溫酒也被擺在了一旁。
“就當(dāng)在和他們喝一次酒吧。”柳月擺了四五個酒杯,并一一斟滿,隨后拿起一杯遞給了楊忘。
楊忘顫巍巍的接過酒杯,紅著眼看著擺在桌上的酒杯,就好像徐磊、李任他們重新來到了自己眼前。
“俺叫徐磊!”
“山水道人,李任。”
“齊得意?!?p> 這一層層回憶在楊忘心中四處回蕩,楊忘緩緩閉上雙眼,隨后又慢慢睜開,就好像他們真的在自己眼前。
“水木堂主,楊忘。”
“紅雪,該吃飯了!”呂大山不標(biāo)準(zhǔn)的南朝官話拉回了趙紅雪的思緒。
趙紅雪回過神,放下手里木桶,擦了擦手,便往屋里走去。
這幾日,他們兩人為了躲避追殺,特地喬裝打扮,裝成一對兄妹借住在拒北城一戶農(nóng)家里,那對老夫婦也毫不介意,趙紅雪兩人心里都過意不去,每日就幫著夫婦兩人采摘狩獵。
趙紅雪走到門前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那個非常逼真的夢,讓她一覺醒了,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在夢里,楊忘一人站在山中,身后是數(shù)不過來的步卒騎兵,而楊忘的身前,是不斷流下的鮮血和尸體。
“想什么呢,快進(jìn)來吃飯吧?!眳未笊絹淼介T外,提醒道。
“你說他最近還好嗎?”趙紅雪笑著問道。
“不會很好吧?!?p> “那家伙,只要有酒,什么都好說?!壁w紅雪突然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打趣道。
“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趙紅雪看向遠(yuǎn)方,心中暗暗祈求。
“就怕這個身體賊誠實的潑皮,躺到了女人堆里?!?p> 同一時刻,坐在柳月一旁的楊忘突然打了個噴嚏。
“誰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