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雪看著眼前這個遲遲未出手的單薄少年,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但如今已經(jīng)別無選擇。
臺下的人看著他們二人都不動手,都開始變得不耐煩,甚至還有人朝臺上扔東西。
楊忘微微一笑,右腳一撤,手提熒惑,朝著趙紅雪逼去。
趙紅雪也收回思緒,不避鋒芒,迎擊而去,一瞬間,兩人便糾纏在一起。楊忘咄咄逼人,朝著趙紅雪要害劍劍刺出。
趙紅雪也毫不退讓,抓住空隙,一掌擊出,掌風凌厲,楊忘反應極快,側身而躲,竟直接將熒惑拋出,隨后右手內(nèi)氣盡出,憑空御劍朝著趙紅雪而去。
周圍人見到楊忘這一手都不免一陣驚呼,如此年紀就能以內(nèi)力御劍,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這個身形瘦弱的年輕人了。
趙紅雪心中也是一驚,以劍護身,輕盈旋轉(zhuǎn),紅衣隨風而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氣護體,擋開了楊忘技驚四座的一擊。
楊忘縱身而去,再次將熒惑握在手中,剛剛注意到周圍人反應的他,不禁暗喜,“這老道士的功夫看來還是厲害的啊?!?p> 趙紅雪也緩緩站定,看著眼前這個沾沾自喜的家伙,也不再小覷,本想和他好好一較高下,但一想到自己的打算,卻也只好放棄。
“好歹是個正常的家伙,死在他手上,也好?!壁w紅雪心中想到。
這次趙紅雪主動出擊,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再次與楊忘貼身。
紅衣伴青劍,雖然招招致命,但仍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如燕輕舞,又似青蛇出洞,看的人們都不禁驚呼稱嘆。
然而在臺上應付趙紅雪的楊忘卻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趙家小姐看起來對自己步步緊逼,但招式未免太浮夸,空檔極大,就好像在給自己機會一般。
只是生死間也難以去思考那么多,楊忘從未如此盡興地與人相斗,早就將之前的打算忘得一干二凈,抓住機會一把扯住趙紅雪腰間的紅帶,手中熒惑就要直直刺向趙紅雪的玉頸。
楊忘看著閉上雙眼的趙紅雪,突然殺氣盡失,右手一旋,左手一拉,將趙紅雪拉到自己懷中,收回的熒惑和伸出的右手就那么橫在兩人的頸邊。
“好!”
楊忘和趙紅雪此刻好像都聽不到臺下的歡呼和驚嘆,楊忘看著慢慢睜開雙眸的趙紅雪,突然說道:“娘子?”
“松開?!壁w紅雪面無表情地說道。
楊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還在她的腰間,趕忙松開,擺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這位少俠年紀輕輕便實力超凡,既勝過了我們?nèi)〗?,那就是我們趙府的女婿!”剛剛的中年人走上臺說道。
臺下的人也都一陣歡呼,互相說著郎才女貌之類的話。
“這次比武招親正式結束,有勞各位捧場,我趙釋在此代老爺謝過諸位英雄好漢?!?p> 楊忘看著逐漸離去的人群,心中突然想到不好,連忙走到趙釋身旁問道:“前輩,不知,我的梅花釀什么時候給?”
“怎敢當前輩,在下不過是趙府的一個管家,少俠不要著急,您這就隨我們回府,到了府里,各式美酒應有盡有?!壁w釋恭敬地說道。
“沒想到是個小酒鬼,真是人不可貌相?!壁w紅雪聽到二人交談后白了他們一眼道。
楊忘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那么生氣,身旁的趙釋也只是笑著搖頭,隨后問道:“不知少俠姓?”
“晚輩楊忘,廉安人。”楊忘立馬說道。
“廉安是玉宗山所在,怪不得少俠年級輕輕就如此氣度非凡,敢問楊少俠是那玉宗山的弟子?”趙釋笑著問道。
楊忘聽這趙釋說話客客氣氣,自己到了這南朝,還從未有人這么對自己,所以自己對這個趙釋都是喜歡得很。
“我只是個記名弟子,算不得什么?!睏钔χ?。
趙釋也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隨后拉著楊忘就一起上了馬車,楊忘臨行前還不忘自己的那匹白馬,趙釋也不怠慢,連忙囑托人照顧好,楊忘這才放下心跟著趙釋一起上了車。
“不知楊少俠今年什么歲數(shù)了?”趙釋看著坐著一邊望著窗外的楊忘問道。
“今年剛十六?!睏钔鸬?。
趙釋看著楊忘,長相清秀,眉宇間還有一絲英氣,只是可惜,想不開要來參加這個比武招親。
“趙叔,你就直接叫我楊忘就行,我可算不上什么俠士。”楊忘不好意思地說道。
趙釋心里對這個年輕人倒是頗有好感,一聲趙叔也算拉近了兩人的關系,這人,不僅武功不低,腦袋也不差。
“好好好,那我就叫你小楊,我都差人給你準備好了,待會回府,有人服侍你收拾,然后,就是該見我們老爺了?!壁w釋囑托道。
楊忘點了點頭,又問道:“不知趙大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等你見過了就知道了?!笨蹿w釋在賣關子,楊忘也不再多想,依舊看向窗外,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梅花釀了。
楊忘摸了摸腰間酒葫,想起它的來歷,楊忘到現(xiàn)在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當時騎在馬上的自己總是覺得口中干渴,自從不知怎的成了楊忘之后,生前最愛喝兩口小酒的習慣就變得異常困難。
當初第一次偷偷喝酒被娘親發(fā)現(xiàn)就被她拿著木棍追著打了半天,所以自己只好沒事找那個玉宗山的老道士偷摸地喝兩杯解解饞。
本想著這次好不容易獨自出門投奔那個從未見過的爹,總算能肆無忌憚地喝酒了,誰成想自己就那么點盤纏,也就剛好夠到北故城。
“也到了大雁南歸的時候了啊。”楊忘抬頭看到飛過的雁群,心中突然一陣空虛。
自從兩年前自己睜眼醒來變成這副模樣之后,直到現(xiàn)在前生的記憶依舊歷歷在目,但自己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本來的名字。
“酒是相思淚,寸寸難相忘呦...
酒如縹緲煙,生死難回首呦
酒進我的小葫蘆,即來難出走呦...”
楊忘耳邊突然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吟唱,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一個傴僂老人牽著一頭小驢,驢身上掛滿了紅桃木的酒葫蘆。
楊忘聽這老頭唱的也有趣,看起來還有點學問的樣子,索性駕馬跟了上去。一來到老人身旁,濃郁的酒香氣就飄然而至。
“老人家,你這酒怎么賣啊?!睏钔宦劦竭@酒味,不假思索地開口問道。
“不賣,只換?!崩先寺犃艘膊换仡^,依舊牽著小毛驢朝前走去。
楊忘本來一聽不賣還很高興,但隨后又聽到只換二字,就有些為難了。楊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頭,也沒什么東西好拿出來換。
老人聽身旁的年輕人沒了動靜,突然停下步子,第一次回頭看了看這個想喝酒的少年,開口道:“下馬?!?p> 楊忘雖然一頭霧水,但見這老人也沒什么惡意,只好翻身下馬,隨后走到老人身邊,打量著那些酒葫蘆。
“小小年紀,內(nèi)力不錯,不知師從玉宗山哪位道長?”老人笑著問道。
這老人雖說笑呵呵的,但楊忘卻是一驚,立馬向后撤步,開口道:“小子只是玉宗山的掛名弟子,水平不濟的很,無意打擾前輩,我這就告辭?!?p> 正當楊忘準備跑路的時候,剛剛還離他有段距離的傴僂老人突然閃身來到楊忘身前,楊忘瞬間警覺,下意識想撤身拔劍,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
“完了,老子才剛出門就又要涼了?”楊忘看著面前一臉壞笑的老人心中暗暗想道。
只見老人右手從楊忘眼前一揮,隨后就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當老人離開的一瞬間,楊忘緊接著撤步拔劍,行云流水,可謂極致。
“送你了,功夫不錯,以后若是出了名,不妨叫個酒劍,不錯不錯?!崩先宿D(zhuǎn)身牽起那頭小毛驢,拿起一個酒葫蘆隨手一扔,大笑道。
楊忘抓緊接過老人扔來的酒葫蘆,仍是開口問道:“前輩,我還沒跟你換呢?”
“哈哈哈,已經(jīng)夠了?!崩先藫]了揮手,仍是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一頭霧水的楊忘站在原地,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做工頗為精巧的酒葫蘆,得意的笑容慢慢出現(xiàn),楊忘收劍入鞘,拔開酒塞,仰天一番豪飲,任酒水浸濕衣衫,依舊難擋少年郎。
“揚塵隨風去
望盡煩惱事?!?p> 楊忘回過神,低頭看了看腰間的酒葫蘆,表情愈發(fā)自在,好像掙脫了種種束縛,天下萬千,盡為我命。
就在楊忘他們馬車前面,趙紅雪和侍女青衣坐在一起,只不過這兩人此刻都是愁眉不展,饒有心事。
“小姐,那人如果真的回了府,恐怕真的難逃一死啊?!鼻嘁?lián)鷳n道。
趙紅雪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想起自己那個以鐵腕聞名的爹,別人只知道他在官場上如此,卻不知他對所有人都如此。
畢竟他從沒在自己面前笑過。
趙紅雪聽著陣陣秋風吹著車簾作響,沒來由的想到娘親小時候給自己講的故事。
“一個帶著小毛驢的滿頭斑白的老人在街上遇到尚在襁褓的你搶著要給你起個名字,我們看他挺有意思,索性就聽聽他怎么說,那人先說了紅雪兩字,隨后又說了幾句詩?!?p> “紅紗映青衣,雪中藏螢火。
楊柳絮春棉,望春冬難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