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鷸蚌相爭鷸蚌傷,漁人自收漁人利。(七)
錚的一聲,兩人長劍已是在半空中轟然對撞在一起。這一劍之中,雙方皆是用勁十足,握劍那手虎口不由得略感酸麻,當(dāng)下俱是各自后退了一步。
蘭云兒看著眼前原本只是靜立一旁,現(xiàn)下卻是忽爾面色有異,目中神采飛揚的糊途,心中大感惱怒,暗道:“方才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這小子現(xiàn)在竟然還是如此犯渾?”
她自得知了胡途拜入武當(dāng)門下之后,便定下了一番算計,先是命教眾在此視野開闊的高丘上布置了一幾酒食。再讓教內(nèi)一些高手大費苦功,經(jīng)由了一番圍追堵截,將黃三石驅(qū)至距此間的不遠(yuǎn)處。
立于高丘之上,看向下方人物之時幾乎毫無遮攔,而處在下方之人,望向高丘之時也是全無掩蔽。
果然,在黃三石被引過來之后,他毫不費力便是瞧見了高丘上的胡途與蘭云兒兩人,瞧見了兩人正在做的勾當(dāng)。
黃三石自下方飛身而起、朝兩人而來的時候,蘭云兒便已是瞧了個親切,當(dāng)即她便是探身鉆入了胡途懷中,故意擺出了一副親密的樣子,同時為了不讓胡途死在黃三石手上,她也是趁此解開了其身上被點的穴道。
蘭云兒這一番布局,本便是要讓胡途與他師傅黃三石關(guān)系決裂,再輔以其他后著,逼得胡途不得不就范。當(dāng)她側(cè)躺在胡途懷中,瞧見他手掌正捂著臉時,略微一怔,旋即心中更喜。
她雖不知胡途現(xiàn)下何以有此舉動,但她卻知這般行止落入了黃三石眼中的時候,便成了胡途瞧見其到來,心中有愧,忙是遮擋面容,不敢相見。
果不其然,黃三石更是惱怒,對胡途出手更是狠辣凌厲。
不料胡途當(dāng)時仍自心神一片恍惚,陡然見到黃三石時吃了一驚,腦中憶起后者舊日積恩積威,心中竟是只余著一個念頭:“一定要和師傅解釋清楚,千萬不能讓他對我誤會太深。”當(dāng)下便是一直找著機會,要與黃三石將一切講說清楚。
見此,蘭云兒暗罵道:“嘿!雛兒還是雛兒!恁得如此犯渾!”不過她也是心知胡途這是一時之間難以轉(zhuǎn)變過來,適應(yīng)不了角色。當(dāng)下她便是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不讓胡途得以與黃三石解釋清楚。
再接下去,便是蘭云兒趁兩人酣斗之時射出飛針撞擊長劍,將黃三石劍招帶偏,助胡途取得最后勝利。
瞧著胡途取出金創(chuàng)藥,要給黃三石裹傷,兩人在那里婆婆媽媽,蘭云兒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插話。她現(xiàn)在朝兩人行來本也是意欲拖延一些時間,不欲讓黃三石死于胡途眼前。
后來卻是瞧見胡途竟是掉過劍身,要將長劍遞給黃三石,似欲在后者面前以死明志,蘭云兒登時暗罵道:“蠢材!”忙是身形掠近,探手搶過長劍。
她心想:“這雛兒總算是個聰明人,方才不過是鬼使神差,熱血上涌,讓他得個空閑,好好用他那腦子想一想,便是能通曉其中利害關(guān)系?!迸c黃三石又費了一番唇舌后,她便滿是兇厲之氣地攻向了后者。
果然,胡途原本還有些蠢蠢欲動,甚至手腕微揚,想將自己兵刃拋擲給黃三石,但過不多時瞧見蘭云兒追著黃三石打,大占勝勢,他便垂下頭去,面露沉吟之色。
……
蘭云兒原本還道胡途念頭業(yè)已通達,卻不料后者竟又是這般行止,封劍格開了自己的劍招。
蘭云兒又那里可知?原本胡途便如她所料那般,瞧見黃三石被她壓著打時,心中一凜,暗叫道:“啊喲!我好糊涂!蘭云兒早便說過,今日要將中土各派群雄聚而殲之。聽如今廝殺之聲漸已平息,加之群雄之中還有諸如石三這般內(nèi)應(yīng)陰譎襲殺,想來天圣教必當(dāng)取勝,我又何來由執(zhí)著于要與黃三石講說清楚?”
接著他又心想:“蘭云兒要利用我去對付覺悟、道玄,那我勢必要回復(fù)中土。黃三石如今已是認(rèn)定我是天圣教教中人物,若是他今日不死的話,那我又怎能成功潛入?加之若不是只有我一人歷盡艱辛,方始是回得故舊,又怎生賺得那兩人信任?”
當(dāng)下胡途便仰起頭來,手指用力握住劍柄,目光不善地瞧向了戰(zhàn)圈,望向了半躺在沙地上的黃三石。只見黃三石雖是滿身狼狽,但仍是神情昂然,一副縱是身死也不折節(jié)的模樣,登時他便是一怔,往事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又是想起了黃三石的諸般好處,想起了道玄對自己的提點幫助,想起了若不是那老僧覺悟兩次出手相救,自己早便不知死了多少次。而他如今卻是要枉顧舊日師徒之情、傳道之義、救命之恩,要去害得他們的性命,只為了自己一人活命。
胡途登時大感自己實在是卑鄙之至,心中大覺慚愧之極,面上大片燒紅。這時見了蘭云兒一劍沉落,便似要結(jié)果了黃三石的性命,他胸中熱血一蕩,正好手掌已自挺劍而起,他立時瞧清劍路,出劍封擋而去。
……
蘭云兒見胡途嘴巴微張,便欲說話,雖不知后者想要說些甚么,但她卻是心知,以其現(xiàn)下這般神態(tài),若一出言,必定要使她一番努力盡數(shù)付諸流水。當(dāng)下她長劍一翻,又是一劍刺向黃三石方向。她劍身摜出,青光閃動,嗤嗤作響,顯得是凌厲之至。
見此,胡途忙是緘口,凝神出劍,與蘭云兒戰(zhàn)在了一起。
不過黃三石并不領(lǐng)情,他冷笑一聲,譏諷道:“魔教賊子,又再耍些甚么花樣?你以為你們兩人這般做戲,黃某會相信么?嘿!黃某豈是那般好相與的?”按他的說法,便是說兩人不過是一番做作,想要騙取他的信任罷了。
胡途此刻一片心神全然放在了蘭云兒的身上,是以并未聽清黃三石的譏諷之語,不過他就算是聽清了也不過一笑而已。
兩人拆過數(shù)招,那方才在遠(yuǎn)處半空處的來人姍姍來遲,總算是落到了這處戰(zhàn)團之中。他湊到黃三石身邊,探出手將其扶起,說道:“黃六俠,沒事罷?!?p> 黃三石偏過頭,瞧著那來人有些面善的樣貌,他腦中一通憶記,卻是想不起來。不過他既然對其有些印象,那想來這來人便是中土各派中的人物。當(dāng)下他微笑道:“僥天之幸,黃某并無大礙?!?p> 來人笑笑,還未說話,這時錚的一聲,又是青光蕩漾,胡途與蘭云兒手中的長劍似纏似綿,朝著他們兩人處疾削而來。來人登時面色一正,忙是引劍一橫,便要抵住這兩人聯(lián)手一擊。
不料來人長劍擋出,卻是擋在了空處,只見胡途忽爾手腕一翻,便帶著兩劍劍勢去向了別處。
見此,那來人不禁面上滿是驚詫之色,奇道:“黃六俠,這兩人在干些甚么?”
黃三石冷笑道:“這兩個魔教妖人正在做戲,演給我等看呢?!?p> 那人更是奇道:“做戲?黃六俠,那少女在下不知其人,但看那少年服色,似乎他是貴派弟子啊?!?p> 黃三石冷笑道:“讓這位兄臺見笑了,這賊子托名投入了黃某門下,實則是魔教中的奸邪人物。”接著他不等來人說話,又是續(xù)道:“兄臺,既然這兩個魔教妖人擺出了一副為要留或不留我們而大動干戈的模樣,那我們便依著他們的表演,離開此處罷!”
說完,黃三石又在那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接著偏過頭瞧了瞧仍自酣斗不停的胡途二人,嘿的一聲冷笑,心道:“管你們這兩個魔教妖人如何偽裝,若是黃某要走,你們總該露出馬腳了罷!”
來人左瞧瞧,右看看,見此處高丘向外而望,便無其他魔教人物,說道:“那好,黃六俠,我們這就上路罷,遲則生變?!闭f著兩人皆是提氣輕身,大步朝著遠(yuǎn)方而去。
果不其然,兩人行出不過些許距離,便聽后方一陣尖銳的嗤嗤破風(fēng)聲響,有著一叢暗器徑直地向著兩人飛射而來。所幸,兩人早便是有了防備,皆是立時足下一點,各自向兩旁越步而去,躲過了這一叢暗器。
兩人也不回頭,又是大步朝前行去。聽得后方遠(yuǎn)處隱隱有衣袍被勁風(fēng)激起的嘩聲,顯是有人正要追趕而來,黃三石長笑道:“哈哈哈,你們這些魔教妖人,實在是有意思,居然做戲演得丟了魂!不過最后總算是露出了馬腳了罷!”在他這聲長笑之中,似乎有一聲惱怒的低喝自后方應(yīng)和而來。
……
胡途又是橫出一劍,堪堪地封住了蘭云兒撩向他左腿的一劍,接著順勢削出,還了一劍。他目光瞟向?qū)γ媲文樕蠞M是寒霜、手上劍招一招狠過一招的蘭云兒,心中有些駭然。
先前兩人合劍削向黃三石二人,便是蘭云兒忽爾劍招一變,使了一招怪異劍招。她劍上不運勁力,卻是帶著胡途手中之劍隨之而動。
所幸,這般借力打力的武功法門,原本便是武當(dāng)絕學(xué)太極拳劍的拿手好戲。胡途原先瞧著蘭云兒忽爾露出這么一手功夫,不禁一呆,自是在拆斗全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其擺布。但他失神也只一瞬,立時便是醒悟過來,他手腕一翻,長劍圓轉(zhuǎn),以柔力卸了劍上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