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尋靈藥山名云凡,入江湖鎮(zhèn)呼蘭雨。(七)
見得方家主執(zhí)意要將女兒下嫁與自己,胡途不禁面露沉吟之色,暗自思量。他心想:“這老頭這般一再要許女與我,究竟是有何居心?難道真的如他先前所說,是為了顧及他家與老師傅世交之好?不過……”
他心念一動,問道:“方伯父既是要與大師家族聯(lián)結(jié)秦晉之好,緣何不尋一袁家才俊子弟,偏生要找我這一落拓小子?”
方家主喟然長嘆,道:“說來可惜,袁世叔家族一支三十年前已是傳嗣斷絕?!?p> 胡途啊的一聲,顫聲道:“什……什么?”接著他又略一思量,沉吟道:“方伯父,不是胡途不領(lǐng)好意。只是……只是……婚姻之事,在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途怎敢自作主張?況且胡途日后江湖險惡、刀光劍影,一條賤命不在自己手上,怎敢輕易婚配?!?p> 方家主微笑道:“這好辦,小友只需告知老夫家中具體何處,待得小友傷勢痊愈,老夫便派人將令堂請來。雙方暫下文定之物,待得小友功成名就便可迎娶小女過門。至于小友所言江湖險惡之事,老夫年少之時亦是江湖翻騰,方才創(chuàng)下如今這番基業(yè)。以老夫當(dāng)年淺薄武功,尚且總能逢兇化吉,何況小友?”
胡途還待說話出言婉拒,那方家主森然道:“老夫好話說盡,小友如再拒絕,莫非是覺得老夫軟弱可欺?”
胡途只好抱拳應(yīng)是,那方家主揮手示意,歡然一笑道:“小友且下去將歇罷,先把傷養(yǎng)好才是?!?p> 胡途躬身一揖,告退而去。
在胡途離去之后,那方家主微微一笑,便朝著少女的住所走去。在他行入庭院之后沒過多久,少女空靈的嗓音響起,“什么?要我嫁與那登徒子?萬萬不可能!”
……
不過在這個院落里面發(fā)生的事情胡途都已經(jīng)無暇關(guān)注了,他現(xiàn)在正在走回自己所居住的西廂房路上,思索著如何從方府安然脫身的辦法。
他心想:“現(xiàn)今想直接離開方府肯定是不行的,胡途雖說是以客人身份暫居于此,去留自如,但如若不告而別,雙方面皮上自然是不好看的。不過很明顯,就算我現(xiàn)在想去告辭離去,那老頭也是不會放我走的?!?p> 接著他又想:“方府高門大戶,現(xiàn)在對于我來說算是一個監(jiān)牢,雖然監(jiān)牢的作用,是為了防止關(guān)在里面的人逃出去,但一定意義上也能保護(hù)里面的人不受外界的傷害?!?p> 無論是昨日兩小廝的交流中透露出的信息,還是方才方家主略帶威脅語氣的言語中,都告訴了胡途蘭雨鎮(zhèn)上的捕快正在緝拿他。而且在離開蘭雨鎮(zhèn)的路上所遇上的每一個人,都可能為了朱大夫的賞錢將胡途出賣,何況現(xiàn)下胡途身上之傷還未痊愈,離了方府便是寸步難行。
胡途又是心想:“當(dāng)我傷勢痊愈之后,那老頭便會將我媽媽請來,到時候我就更加是脫身無門了?!?p> 他轉(zhuǎn)念一想:“更重要的是,即使我不辭而別,并且僥幸逃出蘭雨鎮(zhèn),得以幸理。這老頭說他乃是老師傅世交之后,或許會看在老師傅面上不去為難我。不過……萬一因為我的逃婚,惹得方家顏面大失,那老頭惱羞成怒遷怒于我媽媽……”
胡途不敢再想下去,在那些戲文里都說了,像方府這種高門大戶最重臉面,哪怕是個江湖世家。他不由得苦澀一笑,自己無意之中傍上了方府這棵大樹,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胡途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如今的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
胡途回到了西廂房自己的屋子后不久,正好方家主派人將清晨的吃食送了過來,而他此刻也是腹中空空,便也不欲再作他想,心想:“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p> 不過那來人將吃食放下之后,他并未馬上離去,只是看著胡途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似乎有些麻煩?!?p> 胡途聽他說的神秘,便招呼他坐下一起用飯。
那人也不客氣,徑直地坐到了胡途前面。
等到他坐定以后,胡途仔細(xì)打量了前者的相貌,才想起此人便是昨日攙扶他的小廝之一。既是認(rèn)清了來人,他微微一笑,道:“大哥有話便請直說?!?p> 那小廝先是自顧自地用手抄了一口菜吃下,聽了胡途的話后,他微微一笑道:“昨天攙扶小友進(jìn)來的時候,我不是和我那同伴說起了一件事嗎?”
胡途心念一動,已是知曉對方要說何事,當(dāng)即他暗暗腹誹道:“這件事情,我剛才就從你家老爺那里得知了,還擱這兒和我神神秘秘?!?p> 接著他又尋思著:“我對這一家人的情況不甚了解,這小廝常日在此間做工,必定了解得十分清楚。嘿,我便和他好好戲耍戲耍?!?p> 當(dāng)下他便是微微一笑,道:“那還請大哥示下。”
小廝又是揀起一塊牛肉放入口中,吞咽而下后,他方才說道:“吃啊,別客氣,小兄弟。嗯!真香!呃,我說的,就是我們鎮(zhèn)上出了一個兇徒,昨日間打傷了回春堂的那個掌柜朱二那件事情?!?p> 胡途看了小廝這般姿態(tài),心中暗暗好笑,心想:“你這莫不是來我這騙吃騙喝?還叫我別客氣?哈哈,有意思?!彼⑽⒁恍?,道:“大哥說的這件事情,與小弟有甚么干系嗎?”
小廝正專注地啃咬著桌上的一只燒雞,找了個空閑,說道:“嘿嘿,小兄弟,我昨晚可是聽人說了,那兇徒的形貌和你長得有些相似哦?!?p> 胡途故作驚訝道:“這天底下,竟然還有形貌生得如同胡途這般者?胡途倒是想要去見見。”
小廝笑道:“小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就是打傷朱二的兇徒。”
胡途拍桌而起,怒道:“在下清清白白,大哥為何血口噴人!”
那小廝見胡途這般姿態(tài)不禁一怔,但旋即也是拍桌而起,嘿的一聲冷笑道:“小兄弟,你說出這般言語,莫不是當(dāng)面欺人?我來此不過是好心好意想提醒于你,又不是想將你賣與朱二,你這般行止,卻是把我給看扁了,告辭!”說著,那小廝一拂袖,便欲轉(zhuǎn)身離去。
胡途暗叫一聲:“慚愧!”心想:“沒想到連這方家這么一個小廝,都是能這般講義氣。不過,哈哈,我倒是覺得,他更像是看在這頓酒菜的份上才會這般?!碑?dāng)下忙是叫道:“是在下失言,還請大哥恕罪?!?p> 那小廝冷哼一聲,竟是毫不回頭。
胡途足下一動,已是湊到小廝身邊,探出手去,緊緊捉住了后者衣襟,微微一笑道:“還請大哥能給在下一個機(jī)會,當(dāng)面賠罪。”
那小廝又是冷哼一聲,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掙脫不開后,又是不情不愿地回身坐下。
胡途一抱拳,長揖到地,說道:“是在下失言,給大哥賠不是啦。”
那小廝一怔,他卻是全沒料得胡途竟是會行此大禮,忙是還禮道:“小兄弟……不!這位公子,你這般可是要折煞小人了?!?p> 兩人各施禮畢,賓主分坐,這次小廝面上滿是拘謹(jǐn)之色,看得胡途心底暗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經(jīng)由兩人桌上一番交談,對于方家與袁家的情況,胡途已是有了一些了解。小廝酒足飯飽,抱拳一禮,便是告辭離去。
瞧著小廝離去的身影,胡途微微一笑,心想:“若是真如這小廝所言,這方小姐也并非不是我的良配。”
胡途關(guān)上屋門,便是躺到床去,準(zhǔn)備好好安養(yǎng),然則他今天似乎是平靜不下來。他還沒休息多久,就有一股大力撞開了緊閉的房門,接著一個臉上滿是羞惱之色的少女跳了進(jìn)來。
來人正是方姝,幾乎在她破門而入的同時,胡途也是睜開了雙眼,警醒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胡途一抬眼,就看到了方姝正恨恨地看著自己,他略一沉吟,立時便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如今心念通達(dá),少年心性,當(dāng)下調(diào)笑道:“方小姐何事闖入在下的居所?須知男女授受不親啊?!?p> 方姝一呆,旋即咬牙切齒道:“你這登徒子,給我爹灌的什么迷魂湯?讓他居然要把我……把我……”
胡途故作奇道:“要把小姐怎么樣?在下不是很明白,煩請小姐明言?!?p> 方姝面色漲紅,接著她冷哼一聲,不再多言,手上運起與胡途渾天掌式似是而非的印法,直沖后者而來。
胡途大叫一聲道:“謀殺親夫啦!”當(dāng)即手上運起掌式,與方姝印掌相接。
拍的一聲,兩人手掌便是在半空中對撞在了一起。方姝掌力不吐,不待一印招式使老,又是拍拍拍三印三掌,她出手太快,而胡途又缺少經(jīng)驗,那里懂得變招還掌?登時便是吃了幾印。
幸而方姝先前被胡途一掌震碎長劍,心知其內(nèi)功掌力皆是不俗,怕他還掌攻來,是以每掌印到,都不過有如蜻蜓點水,只傷皮肉。不會兒,胡途已是衣衫凌亂,神情狼狽。
見到在自己進(jìn)招之中,胡途只余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能,方姝恨他出言輕薄,不禁冷笑道:“你這登徒子,武功原來也不過如此。”說著她身形一動,繼續(xù)朝著胡途攻來。
在方姝進(jìn)招之下,被一路壓制下來,胡途的心境不由得由驚而懼,由懼而怖。先前他一掌擊碎方姝手中長劍,雖說面上并未表現(xiàn)出什么異狀,但不免對其心生輕視之意,不曾想如今兩人以拳掌功夫?qū)ブ畷r,他居然不是其對手。
胡途心中慘然道:“這方姝看不起還比我要小上些許,武功浸淫得卻比我更深。嘿!以往我學(xué)藝不過許久,還敢自認(rèn)武功已是大成,未免是井蛙觀天,小覷了天下英雄?!?p> 這時見到方姝又是進(jìn)招而來,胡途那里還敢托大?忙是一掌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