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拿了車鑰匙走出去，在經(jīng)過酒店大堂時，扭頭環(huán)視一圈，絲毫沒有覺察出投資這家酒店的意義。
他今天喝了酒，不適合開車。前臺桌上有代駕名片，剛拿了一張，身后傳來助理余年的聲音。
“慕總?！?p> 慕朝回過頭：“你怎么來了？”
余年接過慕朝手里的車鑰匙，道：“林凱總打電話說您在這里?！?p> 慕朝挑眉，跟在余年身后上了車。
汽車在夜幕中滑行，已經(jīng)夜深，A市卻絲毫沒有沉寂的意思，男男女女并行聊天大笑，無論多少壓力在這一刻都得到了短暫的釋放。
慕朝是羨慕這樣的生活的。
手機響起，是尹亞琳來電。
這倒是第一次在吵架過后，尹亞琳主動打電話。
慕朝按了接聽。
“你在哪里？我在家里等你?！?p> 慕朝“嗯”了一聲，道：“在回家的路上?！?p> “吃過飯了嗎？我煮面給你吃？”
許久沒有的溫情，慕朝閃過幾分心軟，他到底對她毫無辦法。
“好，回家說?！?p> 慕朝掛了電話，看著后視鏡里專心開車的余年，道：“我是不是對亞琳太沒有底線了？”
余年對慕朝的事情不好開口評價，不過好在慕朝也并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自己說完，看著窗外自嘲一笑，道：“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p> 閉上眼，放空大腦。
余年開車很穩(wěn)，少受顛簸?？绍囁倬S持的久了，突然長時間的放慢還是會感覺出來。慕朝睜開眼，余年一直從后視鏡里頻繁看慕朝，見到慕朝醒了，立刻解釋：“路邊那個女孩被后面那幾個男的跟了很長一段路了?！?p> 慕朝朝車外看去，這個路段已經(jīng)比較偏僻，人行道上一個女孩正毫無察覺的朝前走，她身后不足五十米跟了三四個男的，看起來確實有些危險。
“追上那個女孩，幫她叫個車?！?p> “好?！?p> 余年踩了踩油門超過那個女孩，然后靠邊停下，走向她。
慕朝坐在車?yán)锟粗?，又看后面跟著的幾個男的也停了下來，眉峰漸漸皺起。
余年和女孩說了幾句，女孩回頭看那幾個男的時候，慕朝借著路燈看清楚了她的長相，忍不住一笑，也太巧了。
是商超的那個收銀員。
顧佳妮因為夜場打工的地方拖了時間，錯過了最晚的一班地鐵，工作的地方和住處實在太遠，打一次夜班車，一天辛苦的錢都泡了湯。
她選擇走路，走到?jīng)]有那么貴的地方再打車。
卻沒有料到竟然有人跟蹤。
顧佳妮向余年連連致謝，余年微微點頭，帶著她走到路面，等著計程車。
由于時間比較晚，地點又偏僻，計程車很難打，兩個人站了半天連個車影都不見。慕朝拿出手機，給余年發(fā)了信息。
看著余年把女孩帶到車邊。
顧佳妮看著面前的車，有些猶豫，也有些害怕。
慕朝從車上下來，從口袋里摸出名片遞給顧佳妮，道：“我們今天其實已經(jīng)見過一面。”
顧佳妮接過名片，上面赫然寫著慕朝傳媒CEO——慕朝。
顧佳妮吃驚的抬頭看慕朝，慕朝對她一笑：“可以上車了嗎？”
余年打開車門，顧佳妮猶豫了一下，上了車。
慕朝繞到另外一邊，也上了車。
“小姐住哪兒？”余年問。
顧佳妮也不敢看旁邊坐著的慕朝，只看著余年，道：“前面到了繁華區(qū)域就可以放我下來，我打車回去就行?！?p> 余年從后視鏡里看慕朝，慕朝微微點頭。
汽車開動。
車?yán)锟M繞淡淡的酒氣，慕朝開了一點車窗，道：“抱歉?！?p> 顧佳妮很拘謹，她本來就瘦小，縮在車?yán)锔潜M量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慕朝扭頭看著顧佳妮，見她緊張，也不再開口說話。
倒是顧佳妮自己心里上上下下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設(shè)，緩緩開口道謝：“謝謝今天您和您的朋友在超市幫我……我，我后來在網(wǎng)上看到了不好的言論，我試著幫忙澄清，但是……”
“沒關(guān)系，舉手之勞?！?p> 慕朝看向顧佳妮，想到她今天在推搡間被撞到的頭，指了指自己的，問道：“這里有事嗎？”
“沒事，沒事?！鳖櫦涯葸B連擺手，“剛才也謝謝你?！?p> 慕朝微微點頭，看著汽車拐入鬧區(qū)：“太晚了，一個女孩子還是不要在外面逗留。有時候?qū)幙啥嗷c錢，總好過遇到不好的事情再去后悔?！?p> 顧佳妮點點頭，汽車靠邊停下，余年下車給顧佳妮攔了車。
顧佳妮又向慕朝致謝，慕朝微微頷首，沒有再跟她客氣。
等她上了車離開，余年才又開車朝慕朝家里走。
顧佳妮坐在計程車上，回頭看黑色卡宴消失在夜色中，回過神抱著背包。
這次，她很清晰的看到了慕朝的長相。
他真的很好看。
慕朝的家坐落在A市郊區(qū)的一個別墅區(qū)，原本慕朝是在公司大廈附近買的房，地方太打眼，怕尹亞琳出入不方便，所以才在郊區(qū)又購買了一棟別墅。
平時往返這里不方便，只有尹亞琳在A市的時候慕朝才會住到別墅里。
余年把車停在路邊，慕朝看了一眼別墅燈火輝煌，對余年說道：“太晚了，別開車回去了，住樓上吧?！?p> 余年看看別墅，又看看慕朝，道：“我回去吧，尹小姐難得住在這里?！?p> 慕朝朝別墅走去：“不礙事，劉媽也在?！?p> 換鞋進門，廚房已經(jīng)飄出來淡淡的飯香，慕朝脫了外套遞給余年，走到廚房，看到尹亞琳穿著圍裙，正在劉媽的指導(dǎo)下做飯。
這場景已經(jīng)多年不見，今天大約心境不同，感觸更多一些。
尹亞琳覺察到有人，回頭看到慕朝，她朝慕朝一笑，道：“餓了嗎？劉媽教了我一個做面的訣竅，今天肯定會更好吃！”
她笑起來，如同慕朝第一次牽她的手。有時候尹亞琳電影上映，他會一個人坐在電影院里，看著她演繹不同的角色，和不同的人談戀愛。
慕朝其實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只是他善于克制，他不希望自己成為束縛她夢想的劊子手。
慕朝從來沒有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樣的地步。
面擺在慕朝面前，劉媽在一旁笑了笑，收拾了廚房就回房間休息。留兩個人坐在餐廳，同吃一碗面。
“我自己都被香的不行?！币鼇喠找贿叧灾?，一邊笑。只是她因為身材管理，吃了幾口酒不敢再吃，抱著筷子巴巴的看著慕朝。
“偶爾吃一次沒關(guān)系的?！蹦匠馈?p> 尹亞琳搖頭：“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才會胖的。”
慕朝不勉強她，抱著面碗吃了大半碗，聽尹亞琳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拍戲的那些事，然后頓了片刻，說起那天為什么會進導(dǎo)演的酒店。
慕朝夾面的手微微一頓，而后繼續(xù)吃起來。
“那天其實不止導(dǎo)演一個，還有編劇和助理，我們四個人。我回A市本來當(dāng)天是打算告訴你的，但是劇組有工作，我就想著第二天告訴你也一樣的?？烧l知道……”尹亞琳抱臂坐在慕朝對面，下頜放在手腕上，眨著眼看著慕朝。
慕朝看著尹亞琳這難得顯露的撒嬌模樣，心軟的一塌糊涂。伸手捏捏尹亞琳的臉頰，道：“我一直相信你?！?p> “我是覺得，我們都已經(jīng)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釋的。只是沒想到不解釋好像更麻煩，我向來不善于處理問題的?！币鼇喠胀嵬犷^看著慕朝，伸手和他握住，“我覺得林凱對我很有敵意?！?p> “他公事公辦，從公司角度出發(fā)而已。我們都是老同學(xué)老朋友了，以前在學(xué)校不也這么掐么？”
“話是這么說……”
慕朝輕拍她手背，笑笑：“好了，等你有時間，請他來家里一起吃個飯就好了。”
尹亞琳笑起來，眉眼彎彎：“好！”
面還剩了一些，慕朝對她笑笑，低頭繼續(xù)吃。
尹亞琳看著慕朝一點點的吃著她做的面，她知道慕朝的愛，是無論發(fā)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的。
她緩緩說道：“下周巴黎服裝發(fā)布會，原通告是我的。林曉今天告訴我，因為通告暫停，她把這個名額給了張恰恰……慕朝……我真的很想去這場發(fā)布會，我都知道錯了，你別再跟我生氣了好嗎？”
面還有一口就能吃完。
幸福感會隨著這碗面持續(xù)上升，好心情也會因此影響接下來的很多天。
今夜的尹亞琳為了一個發(fā)布會的名額，對著慕朝破了很多例。
第一次吵架沒有冷戰(zhàn)，第一次吵完架主動打電話求和，第一次這么溫柔順從，第一次在這么晚給他做一碗面。
多溫情，多好。
如果一切基于，沒有目的的話。
慕朝把筷子緩緩放下，最后一口面終究還是沒有吃完。
他拿了一側(cè)的紙巾慢慢擦了擦嘴，道：“公司已經(jīng)決定的事，沒有反復(fù)的道理。你忙了這么久，就當(dāng)是休假不好嗎？”
尹亞琳撒嬌的面色漸漸維持不住，她坐直了看著慕朝：“如果休假，我可以堂堂正正的調(diào)整時間。但絕對不是這種形勢下休息！這會讓公司里那些蠢蠢欲動的女人起了不該起的想法！”
慕朝雙眉緩緩皺起：“她們？起什么想法？”
“慕朝你應(yīng)該知道，張恰恰一直都想搶我的一線資源，我維持這樣一個地位整天對外已經(jīng)夠頭疼了，難道公司都已經(jīng)不能成為我的后盾了嗎？”
“你和她一樣都是公司的藝人，每個人的工作安排都是慎重決定的。無論公司旗下任何一個人出現(xiàn)問題，需要公司來幫助，公司都不會退縮?！?p> “我和她一樣嗎？！慕朝，我是你的女朋友！”尹亞琳終于忍不住動怒，她猛地站起來看著慕朝。
慕朝抬頭看著尹亞琳。
他能看出來，她真的很生氣。前面的無數(shù)次，尹亞琳無論捅了多大的麻煩，慕朝從來都是解決的干凈利落并且不會因此處罰她。
只有這一次，慕朝沒有順從她。
所以她異常生氣。
今天的溫情消散的一干二凈。慕朝深吸口氣，放下紙巾：“所有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不行?！?p> 他站起身，尹亞琳看著慕朝，眼淚奪眶而出。
慕朝嘆氣，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餐廳上樓。
身后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慕朝回頭，桌上的面碗被尹亞琳摔的支離破碎。驚動了剛剛?cè)胨膭?，慕朝對她擺擺手，示意她關(guān)門繼續(xù)睡。
然后站在客廳沉默片刻，走回餐廳。
“你想干什么？”慕朝問。
尹亞琳指著慕朝痛哭出聲：“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慕朝，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什么樣？順從你？為你解決一切麻煩？”慕朝覺得身心俱疲，“你每一次負面新聞出來的時候，公司從來都是第一時間為你解決。按照合約，你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你造成的所有損失。但因為你是我女朋友，我給你開了特例。張恰恰她們簽約我們公司之后，你怕引起地位的不穩(wěn)，幾乎包攬了所有公司的一線資源。公司為什么給你？”
慕朝看著尹亞琳：“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從公司成立到現(xiàn)在的五年內(nèi)，你認為你給公司帶來了巨額利潤?？赡阌袥]有算過你的錢，公司的分成比例給你是多少，給張恰恰是多少？你為公司帶來的收入擺的平你這幾年下來的負面新聞嗎？這一切基于你是我的女朋友，公司對你是不計回報的投入?！?p> “但你這次捅的簍子太大了！”慕朝發(fā)怒，“尹亞琳，如果我不處罰你，旗下藝人一旦出現(xiàn)類似情況，我怎么制約她們？！我所有的制約在她們看來難道不可笑嗎？！你為了不讓張恰恰拿到你的資源，你寧可委屈自己來求我，你都不知道自己反省！你問我還愛不愛你，我想問你，你還愛我嗎？你做事之前有把我放在心里嗎？你考慮過我的為難嗎？”
慕朝七年以來從來沒有對尹亞琳發(fā)過一次火，每一次吵架都是尹亞琳單方面的生氣，慕朝等她平靜一些就會來哄她。
所有的好在長時間之后，就會變成理所當(dāng)然。一旦有一天這種好消失了，就變成一種罪。
慕朝沒有繼續(xù)留在別墅，余年從他們開始吵架，就沒有再入睡。聽到門響，他跟著下樓出門，慕朝手里沒有車鑰匙，他回過頭看余年。
余年小跑著過去打開車門。
汽車駛離別墅區(qū)，慕朝自嘲一笑：“好像有預(yù)感似的，今天沒有讓你走?！?p> “慕總，尹小姐也難得回來?！?p> 是啊，她的每次回來，哪回不是帶著目的？
“早晚要吵這么一架的?！?p> 余年看了看慕朝，沉默片刻，道：“是回利亞嗎？”
利亞是慕朝在公司旁邊買的房子的小區(qū)名字，他平時住那里的時間更多一些。
慕朝點頭，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