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再次相見
月小小自那日出了林府后,總在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回想起往日里同林瓏相處的日子,實(shí)在是想不到不妥在哪里,而林瓏由著月小小自己心意挑選了一件月白色的雅致衣裳,也著實(shí)讓月小小有些歡喜,再者月小小仍是時不時的會想起那日朱升平彎彎的嘴角,好看的眉毛,還有那一觸即分的淡淡體溫。
三分歡喜、六分懷春少女的懵懂心思,硬是沖淡了那剩下的一分不安。月小小準(zhǔn)備在林清塵大學(xué)士壽辰那天將那鳳鳴玉佩親自還給朱升平,既然這玉佩價值不菲,而朱升平又是在誤會之下才送出此物,月小小捫心自問,自然不會留著,如此一想,她反倒不知不覺中開始期待起林清塵的壽宴,想著時間快快過去,好讓自己能早些見到這位風(fēng)度翩翩的朱公子,又想著時間可以過的慢些,好讓自己為見這位朱公子多些準(zhǔn)備。
但時光如流水,不為外物所動,眨眼間便到了林清塵大學(xué)士的壽辰,潯里林府的大日子!
這日月小小剛起床,皺著眉頭盯著眼前的兩套衣服,一套是月小小日常穿的那件打滿補(bǔ)丁的黑色道袍,另一套便是前幾日林瓏送于她的那件月白色的雅致衣裳。月小小左看看右看看,思緒一轉(zhuǎn),又想到了朱升平身上去,隨即搖了搖腦袋,伸手抓起了那件月白色的衣裳。
月小小雖然瘦弱,但整個人極具靈氣,平常被寬大道袍遮住身材,尚還看不出來,此刻一換上這件精致的月白色衣裳,那股打娘胎里帶出來的輕靈之氣便再難掩飾,再加上那粉嫩的肌膚,乍一看去,真就像是那個高墻大院里的大小姐調(diào)皮跑了出來。
月小小對著道觀后的小水潭來來回回照了許久,一頭黑發(fā)隨意的在腦后隨意的挽了個道髻,衣服隨著月小小身體擺動,些許不起眼的地方微微閃著銀光,仔細(xì)一看,這衣裳上有些花紋盡是由銀子抽絲縫制而成,在這些個銀光襯托之下,月小小就如同觀音座下的玉女一般可人。
想來這件衣裳也應(yīng)該價值不菲,一念及此,月小小對林瓏的好感又多上了幾分,連連在心中感嘆這位高墻內(nèi)的大小姐朋友對自己果然是上心的。月小小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出了道觀,經(jīng)過前院時還是沒忘給老桃樹行了一禮,出了門后,便直直朝著林府而去。
林清塵為人剛正不阿,為官也是最為清廉,在百姓中一向是口風(fēng)頗佳,而林府在潯里更是深得人心,每到四月,潯里鎮(zhèn)上的鎮(zhèn)民也大多為幫林府做一些府內(nèi)下人來不及做的雜事,而林府也轉(zhuǎn)為潯里鎮(zhèn)的鎮(zhèn)民們設(shè)立了別院,以方便在林清塵壽辰這日鎮(zhèn)民也能參加壽宴。鎮(zhèn)民們也是識趣,雖然林府不禁鎮(zhèn)民前來參加壽宴,但只有在今年有幫助過林府的人才會去別院入席。
而月小小同林瓏交好,所以林瓏每年都會為月小小在別院內(nèi)留著一席。
但今日,月小小卻不在別院,而是在林府正院大門前一處陰涼地方待著。看著眼前進(jìn)入林府的人絡(luò)繹不絕,手上的禮物也是一個比一個貴重,這讓月小小愈發(fā)清楚自己用朱家公子朱升平的差距所在,心中也是愈發(fā)膽怯。
林府今日將那八開的大門全數(shù)打開,林府的大管家張老也穿著得體,早早的站在門外接待客人了,每來一人門口都會有小廝唱諾,再由下人接過禮物,若是貴重便響響亮亮的喊上一聲,張老管家在那么喜氣洋洋的道上兩句謝,說些好聽的官話;若是不那么貴重,張老管家便是含笑朝著對方拱拱手,也是喜氣洋洋的道謝,并示意下人帶進(jìn)府內(nèi)入席,反正斷不會讓來人失了面子,入了門便有丫鬟在一旁奉茶,舟車勞頓下一盞清茶最是體貼人心,來人也紛紛都感慨林府果真是書香門第,大門大戶。
這張老管家也是滴水不漏之人,只要來人報(bào)上自家姓名,那這位老管家便能說上那么一兩句對方的來歷,并且寒暄上幾句,也不會有人在林府門前便受了冷落。
但來往的人多了,哪怕月小小站的再偏僻,總也有人會注意到林府大門邊上站著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大部分賓客也不會去問,但有些同林府關(guān)系好上那么一些的,總會多那么兩句嘴。起先張老管家也都是一一應(yīng)付過去,畢竟張老管家在林府大半輩子了,自然是知道月小小是認(rèn)識林瓏的,但人越來越多,月小小往那一站,總是有些失了體統(tǒng),便叫下人將月小小請進(jìn)去好生招待。
誰知月小小只是紅著臉搖了搖頭,堅(jiān)決不愿進(jìn)去,下人也不好勉強(qiáng),張老管家也實(shí)在是脫不開身,也只能任由月小小在那站著。
而月小小不愿進(jìn)去也是有著自己的原因,試想月小小是什么樣的身份,這些能從林府八開的大門進(jìn)去賀壽的又是什么身份,月小小在門前待的越久便越感受到其中差距,如今只想那朱升平公子早點(diǎn)來,好還了玉佩自己才能去別院入席。
月小小正晃神間,聽著大門邊上小廝高聲唱道:“金陵朱家二公子升平前來賀壽,賀禮千年人參一支,百年何首烏十盒,各色綢緞千匹,另奉上純金壽桃一枚,祝林大學(xué)士福壽綿延!”
這禮單一出,眾人盡皆議論紛紛,如今唐國國力強(qiáng)盛,但這些珍稀藥材大多都在皇宮大內(nèi),朱家的這支千年人參,若是讓皇家知道,多半也會被人出面買入皇宮,百年份的何首烏雖然論珍稀程度差了數(shù)籌,但也是少見的養(yǎng)身藥材,這頭兩樣壽禮哪里是給林大學(xué)士的,分明就是希望中那體弱多病的林瓏大小姐下懷;再說那千匹綢緞,潯里林府大多都是女眷,送什么都不如送些珍貴綢緞來的實(shí)在。但最后那一件純金壽桃便實(shí)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了,世人都知道林清塵大學(xué)士為官最是清廉不過,這純金壽桃看著大小至少有百兩之巨,這禮物送出去,林家要是愿意收下,可真是見鬼了。這份禮單,著實(shí)古怪。
聽見朱家禮單的賓客都開始議論,但月小小耳中卻是只聽見了朱家二公子升平這幾個字,手中玉佩再度緊了緊,慌忙沖到了朱升平面前。
朱升平今日派頭十足,身上穿金戴銀,連那腰帶上都嵌著手掌大小的一塊翠玉,眉宇之間更是一股子戾氣,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聽著四周賓客議論,嘴里小聲念道:“一幫窮鬼,沒見過二爺我這么大的手筆吧?這份禮物送出去,林瓏大小姐還不高看二爺一籌?”
月小小沖到朱升平面前愣了一愣,只覺得今日這朱公子跟那天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差了許多,更像是換了一個人,若不是樣子沒變,月小小幾乎以為認(rèn)錯人了。
朱升平嘴上剛念叨完,就見著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姑娘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剛要出言調(diào)戲一番,卻又想起來了這是林府門前,收拾了表情正要開口,又看清楚了月小小的模樣,臉色又是一變。
對面的月小小原本正要說話,卻被朱升平這一連串的表情變化給唬住了,愣是不敢開口。
最后還是朱升平先開的口:“你是那天后院的小姑娘?”
“他還記得我!”月小小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漲紅著臉連連點(diǎn)頭,心中更是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這位朱家公子對我有著那么兩分好感?今日雖然看著氣質(zhì)同那日迥異,但他總算把我放在心上?!?p> 朱升平才不管月小小此刻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只是咧著嘴無聲的笑了笑,朝著月小小罵道:“滾!”
月小小正自亂想,猝不及防聽到朱升平罵了一個滾字,當(dāng)下便愣住了,臉色由原本秀紅變得慘白,又再次發(fā)燙,支吾著說道:“你,你說什么?”
朱升平掏出一把嵌滿珠玉的折扇,不耐煩的拍打著自己掌心,仍是帶著笑,卻壓著嗓子道:“那日錯把你認(rèn)作林大小姐,你竟也敢生受二爺?shù)馁r禮?我早已打探清楚,你不過是一條破巷子里的小道姑,乞丐一般的人物,也敢出現(xiàn)在二爺面前?怎地?那日給你騙去的物什不夠貴重?螻蟻一般的人物,還硬要裝那梧桐樹上的鳳凰?要知道,你連麻雀都比不上!可莫來找二爺?shù)幕逇?!?p> 朱升平這一通好罵,月小小只覺得自己眼前金星亂冒,腳下無力,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額頭上更是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強(qiáng)壓下各種不適后,月小小只覺得站也站不穩(wěn),但仍自強(qiáng)撐道:“朱公子怕是誤會了!”
朱升平卻粗暴的打斷說道:“誰知道你叫的朱公子是誰?管老子,得叫二爺!”
月小小又是一陣氣急,但仍強(qiáng)撐著重新振作道:“朱二爺!那一日你給沒給我解釋的機(jī)會,這鳳鳴玉佩也是你強(qiáng)塞給我的。今日我來便是為了還你這勞什子物件!”
朱升平聞言又是一聲輕笑:“二爺送出去的東西,卻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賞你了,就當(dāng)是給道尊的香火,小道姑!可莫要再纏著你家二爺了。”說完便自顧自的帶著下人繞開月小小,就要進(jìn)門。
月小小只覺得自己這幾日來的旖旎想法都在這一瞬徹底崩塌,頓時看也不看,捏著那鳳鳴玉佩就要朝著朱升平摔去,口中還道:“哪個鬼愿意受你的香火!”
這玉佩就要脫手砸出去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月小小手腕,而月小小手中的玉佩卻是再也扔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