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又走到了另一日的清晨。
清晨的空氣分外清新!
翦清秋就是仰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
昨天用過午飯后,駱云霆與尉遲云浩尾隨青稞來了一次她的閨房。
現(xiàn)在,這里可以說是她真正的閨房了。翦清秋用心打量過,存衣的高柜、矮柜、存物的專柜、梳妝臺等這些女兒家該有的物件一樣都不缺,且厚實而古典,只是看著,就讓她心頭竊喜。
她現(xiàn)在也是地主婆了!
也變相的成為了一個鄉(xiāng)下女人。
女人??!而且是一個年僅十四的女人。
兩位大公子進她的閨房一點也不拘謹,如果不是守著男女大妨的禮節(jié),估計在這里的時候一天能跑好幾趟。
其中,更熱心的當然是尉遲元浩,他對她的稱呼就是“大妹子”!
因為今早要走,一個如鐵塔般壯實的少年,敘說起離情來一點也不含糊。而且,面對翦清秋,亦毫不吝嗇把心底里的擔憂說了出來。說是他也想在京城或是京城周邊呆一呆,這樣也好說媳婦。他已經(jīng)長得很丑了,如果還失去了外在的優(yōu)勢,估計這輩子也娶不上媳婦。
“我大哥一點也不丑!”
翦清秋說出這句話,尉遲元浩有片刻的愣神,繼而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那樣爽朗的笑聲,似乎本身就讓人愉悅,使得在邊上頂著一張僵化臉的駱云霆也微微翹起了嘴角,臉上的線條同時變得舒緩,還難得附和了一句。
“是啊,你一點都不丑!”
“嗤!我相信我大妹子說的是真心話,至于你就算了,還是把你那點偽善收起來?!?p> 駱云霆也不惱,似乎對這個小子,他一開始就特別能容忍。
“翦大小姐,疾風會留下來……你也別急著拒絕,新置了莊子,總有許多方面要完善,就你們主仆倆,行事終究不那么方便,我已經(jīng)叮囑過了,在莊子上的時日,他會一切聽從你的吩咐。
還有,回京之后,在合適的情況下,我會向你父親透露你如今的狀況很安穩(wěn)。當然,不會急著透露你的現(xiàn)住地。至于你何時給家里信,我覺得還是等事情有一個結(jié)果了再說。
再就是尸首的問題,我已經(jīng)讓人給縣衙透了口風,想必郡陽縣衙的人會很快通知你家父親,具體讓你父親去辦,所以你丫頭給的棺材錢我已經(jīng)給疾風了,就當他在你這時的工錢?!?p> 確切的說,翦清秋對這些還真是無所謂,在她此時而言,能少管事更好,是以當時就那么應(yīng)了。而此時,翦大小姐正在感嘆的時候,想必他們已經(jīng)沐浴在晨曦的陽光里,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青稞適時的出現(xiàn),重復(fù)著每日早起的工作。她看著自家大小姐只能在床上躺著,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卻還是蕩漾著滿臉的歡欣愉悅。
等翦清秋用過早餐,再次躺下之后,青稞才期期艾艾地說道:“疾風剛才問過婢子,說了關(guān)于院墻的事情。如今紅荔山成了大小姐個人的,要想不被其他人砍伐了山上的木材,勢必也得修一道院墻圈起來?!?p> 翦清秋下意思的想了想,覺得修一道院墻未償不可,就是為了減少人踩踏,讓山上的草被生長起來后,或許還可以在里面放養(yǎng)一群羊、一群雞。
再者,她現(xiàn)在不差錢,總計四百余兩銀子,她真心覺得很多。而且,就是修一道院墻也花費不了多少錢。
更主要的是,疾風被他主子強行留在這,不給他找點事情做,估計只能整日躲在樹叉上打鳥了。
這么一想,便吩咐青稞讓他去做,先用她手上的那一百兩,如果她不夠用了再找她來拿就是。
青稞聽了,一個勁兒的擺手,說完全夠用了,她也覺得,就她們現(xiàn)在莊子上的房舍,大大小小也有十三座院落。十三座院里,除了配給佃戶們住的大院子,十二座院落里還有那么多必需的生活所用大件,亦是原莊主留下來的,小件也不少,只是駱云霆在第一時間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添置了一些新的,也主要是浴桶、凈房里的坐桶等。
一應(yīng)這些,也就花了四百余兩,現(xiàn)在只不過修一道院墻,估計十兩二十兩就夠了。
青稞一下子掌管那么多錢,心里已經(jīng)有些慌張了,亦想花出去一些后,或許心里還踏實一點。
小丫頭得了翦清秋修院墻的認可,摳摳搜搜地摸了十幾兩銀子出來,交給了疾風。
疾風樂顛顛地去找工匠,購買材料。對于這些俗務(wù),他不曾著手打理過,心底里抱著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而且決心把這件事辦好了。
這可是主子鄭重交待過的事情,還特別為此繪了圖紙。疾風看了圖紙,深深覺得主子有點小題大作了。
而他的主子似乎讀懂了他的心事,很是認真地道:“我雖不知翦家大小姐何故離京,原本準備去往何地,可,她如今留在這,還是因了我的慫恿。此地北近京城,南近郡陽府城,山清水秀,很是宜居,但也正因為它的地理位置,若是起了戰(zhàn)事,浩浩蕩蕩的軍隊勢必會從這里經(jīng)過。所以,我希望把院墻修得堅固一些,適當能減少一下她受驚的程度?!?p> 疾風雖然覺得主子這話也有理,心底里還是存了疑,倘若往日的案子都按這個基準辦,他家主子那么大的家業(yè)能不能被掏光不說,人員的缺口肯定會越來越大。
不過,看自家主子篤定的神情,疾風自是一個字不敢多說,亦不敢多問,奉行著辦好差事便是,或許還能早一點解除他陪在一個小女子身邊的命運。
駱云霆回到京城,當天就踐行了對翦清秋的承諾,獨自溜達著,閃身進了翦連生的府邸。
此時,天地間裹上了一層薄薄的暮色。用過晚飯的翦連生獨自在小花園里散步消食。
吃進去的食物容易消除,可他心里的郁結(jié)之氣卻越聚越多。
自從送走翦云照,他心頭的憂思就沒有散去過,時不時的在想,這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哪兒?路途是否順利?是不是如離家之前所說,在郡陽府城落了腳?
劉成沒有在第二天返回,梅之云亦愁得不行,這幾日也是茶飯不思,時不時的長吁短嘆,時而又埋怨自己是昏了頭,明知道劉成是二老夫人的人,還派他前去護送,這不是把自家閨女往死里推么!
想到閨女的性命,家庭的臉面又算得了什么?哪個家里沒有一件兩件遭心事?只不過亦如他們這般把事情掩了起來。
翦連生此時是更加后悔。
說到名聲,從他懂事起,又何償在意過?如果真要在意,他也不會有今天。而母親所說的翦家,于他而言又有多少血脈親情?他又何苦委屈了自家閨女,來維護翦尚書一大家所謂的名聲?
昨日,就有一神神秘秘的人讓他把前天出行之人的來龍去脈以及具體情形事無巨細地向奉陽縣衙報備清楚。
他當時急切的詢問:“是不是那行人出事了?”
那神神秘秘之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說想必他也是知道輕重之人,叮囑之事務(wù)必盡早去辦。
翦連生是實誠人,等神秘人一消失,他跟著就想去所住管轄縣衙詳細報備的??桑屑毾雭?,他也確實不清楚?;丶覇柫朔蛉?,夫人在茫然之際亦說當時就沒有尋根問底,時間一長,就更不會在意了。
或許,因為他自己的出生詳查起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梅之云亦然,所以夫婦倆對待身邊人亦只存在于聽其所說,再詳加觀察,能用則用,不能用則讓他們離去就是。
翦連生還是謹小慎微的去再次報備,只是對于劉成,則多了一種說法,是他母親的遠親,如果有必要,可以公事公辦的去詢問他母親。
今天下朝回家的時候,臨進家門前,他又遇上一位特來送信的人,確定他家閨女出行的馬車出事了,車夫與一位嬤嬤、一個丫頭都死了,尸首還在荒郊野嶺,并指了一個具體地址,讓他看著辦。
翦連生當時就懵了,只是習(xí)慣性的讓隨從給了那人一點賞錢,等那人消失了,他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連夜去嗎?
可這么一來,會驚動自家夫人。其實他也知道他家夫人已經(jīng)預(yù)感到什么,只不過他作為男人行為上慌亂了,夫人便會更加慌亂。
用晚飯時,翦連生味同嚼蠟,梅之云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她已經(jīng)派了人去沿路打聽了,估計明天這會兒去打聽的人會返回來。
這時,她只能被動的等待。
駱云霆的出現(xiàn)不能說不突兀,但翦連生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能給他帶來希望。
他們彼此間雖不熟絡(luò),卻也不陌生。駱云霆面對同品級的同僚,言語上依然很吝嗇,似乎真的只是在踐行承諾:“你家閨女安在,暫且不希望被人打擾。”
清冷地說完這一句,就閃了身,翦連生朝他消失的地方望去,只看得漸濃的暮色與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以及那不算高聳的院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