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大小姐……嗚嗚……你應(yīng)婢子一聲……嗚嗚……婢子好害怕!”
翦云照悠悠醒轉(zhuǎn),靜謐的心情在些微的驚喜過后,突然變得非常煩躁。
她的小腹又在隱隱作痛。
翦云照緩緩睜眼,感受不到直射陽光的刺激。
哼!本來陽光被不遠(yuǎn)處的大樹的枝蔓把光線強(qiáng)度調(diào)整的極好,可那倆人偏生站在她前方,以一種俯視的姿態(tài)看著她,讓她的身子隱在了他們的陰影里。
翦云照深吸一口氣,叮囑自己保持心境的平和,然后對著渾不知趣立在她前方的倆人揮了揮手。
青稞動了,眼睛也亮了,也停止了哭泣,一步奔到她身側(cè),一屁股坐下來:“大小姐……”
“你擋著我的陽光了……還有,我此刻需要靜養(yǎng),麻煩你幫忙把這丫頭提溜得離我遠(yuǎn)一些……”
駱云霆嘴角抽了抽,臉色一暗,卻還是依言把小丫頭像老鷹抓小雞般提走了。
翦云照的世界瞬時安靜了,只有一縷縷秋風(fēng)拂動著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很輕很柔,似在安撫她煩躁的神經(jīng)。
陽光正在緩緩的向西天邊傾斜,卻似乎也沒有減輕它光照的強(qiáng)度,好在有秋風(fēng)送爽,讓懸崖邊的人稍稍得到了舒緩。
“文昭!”
如玉公子的身姿飄然出現(xiàn)在事發(fā)之地,臉上的神彩已不似之前般顯得云淡風(fēng)輕,多了一份嚴(yán)峻,“情況怎么樣?”
一句簡單的問話里隱含著濃濃的關(guān)切。
無關(guān)風(fēng)月。
回想之前巧笑嫣然又極具豪情的明艷少女,生命之花開得多么美好!他不相信,就這么一會兒,那美好的生命之花就會意外凋零。
“活了倆個?!?p> 駱云霆說話向來簡潔,面對如玉公子,還是不吝惜地補(bǔ)了一句:“似乎你知道這輛馬車?yán)锏囊恍腥耍俊?p> 問話的同時,眼神兒瞟過來。
“嗯!這之前在酒肆里遇到,與馬車的主人閑說了兩句。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趕緊派人把酒肆里的人,特別是管馬廄的馬倌控制起來?!?p> 駱云霆神情一肅,喚道:“疾風(fēng),時間緊迫,你去一趟鄉(xiāng)亭,領(lǐng)著那里駐守的捕快趕緊行動?!?p> 一陣風(fēng)掠過,如玉公子知道派出辦事的人已經(jīng)走了,把內(nèi)心的一念憂思說了出來:“鄉(xiāng)亭里就那么幾人,再說,這時去,可能也遲了?!?p> “盡人事,聽天命!”駱云霆把手里拿著的一把菜刀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后,遞到如玉公子眼前:“瀟然,你說這菜刀上的血漬是誰的?”
此時的駱云霆又回想起小丫頭的大小姐的表現(xiàn)。
她實(shí)在表現(xiàn)得太平靜了!
在經(jīng)歷了生死過后,她仍然是那么灑脫淡然,似乎,之前驚馬的事故并不是發(fā)生在她身上。換位思考,以同樣的年齡遇到同樣的事,他不會表現(xiàn)得如她般平靜。
“誰的?”
如玉公子睜大了眼睛,此時,他更關(guān)心的是那位明艷的少女是否還活著。
他是緩他們的馬車一步出來的,出了酒肆,又等了一會,車夫才牽著馬拉著馬車出來。
值此早秋,正午的日頭依然毒辣,車夫不緊不慢的態(tài)勢他完全能理解。可,就因緩了那么一會,即便他輕功再好,也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見受驚的馬拉著馬車及馬車?yán)锏娜丝癖嫉淖詈笠坏兰粲啊?p> 雖然只是一剎那,他莫名認(rèn)出了那輛馬車。
他不會打斗的功夫,卻把輕功練到了極致。
駱云霆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領(lǐng)著他去檢查車夫的尸體,便看到越過緩坡后百余米后的一截路上噴灑的鮮血,此時已經(jīng)變得暗紅,干透了,沾在草被上,或是泥沙地上。一觸手,就是似乎從沒與它們粘在一起的細(xì)小血粒子。
俯臥的車夫尸體上有馬車輪子碾過的痕跡,翻轉(zhuǎn)車夫尸體,便看到其右頸的一道血口子。
駱云霆拿菜刀比擬了一下血口子,看著如玉公子的臉道:“我們不如聽聽那丫頭怎么說?”
青稞被提溜過來后,一直處于愣怔的狀態(tài),聽他們錯開了聲的相繼詢問,好半天才仰起頭,睜著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懵懂地看著倆人。
“你家小姐受了驚,需要靜養(yǎng)?!?p> 看著明顯反應(yīng)慢半拍的小丫頭,駱云霆難得的解釋了一句。一邊的如玉公子聽了他這一句,一顆兀自忐忑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而這時,青稞好像聽懂了對方話里的意思,不等他們再次詢問,便絮絮叨叨,亂七八糟的說了起來:“劉叔好奇怪,他就站在車門邊……容嬤嬤和青禾姐姐都說他會功夫,一個人能打好幾個人……那馬兒跑得好快,顛得婢子的屁股好痛,渾身都痛……兩位大哥,我們大小姐就是提著這把菜刀……大小姐何時準(zhǔn)備的菜刀啊……她竟然把我們小廚房里的菜刀帶在了身上……大小姐的動作好快!婢子都沒有看清……婢子怎么不知道,我們大小姐竟然這么厲害,實(shí)在是太好了!”
青稞說到最后一句,竟然自我陶醉了,一雙眼睛睜得亮亮的,要不是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fā)的氣場太過強(qiáng)大,她保證會拍著雙手蹦了起來。
“你倒是高興!”
駱云霆陰陰的說了一句,視線投向崖底。
他此時深有同感,這丫頭確實(shí)有讓人心生煩躁的特大潛質(zhì)。
如玉公子好看的唇張了張,最終什么也沒說。他實(shí)在無法將明艷少女與提著菜刀殺人的那一幕聯(lián)系起來。
“大哥!師父!”
兩聲輕脆的呼喚撲面而來,打斷了此時倆人腦中的腦補(bǔ)畫面。
假少爺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袍直裰,與駱云霆的墨青色錦袍一明一暗,看在此時滿滿都是少女心的假少爺眼中,亦由衷歡喜。
“師父,你怎么會在這?”
“我辦完事回京。你又為什么在這?”
“我……大哥到郡陽府上任,家里人不放心,派我隨身保護(hù)?!?p> “呵呵……文昭,你聽聽,我這妹子也不知跟著你學(xué)了幾招三腳貓的功夫,便大言不慚的說要保護(hù)我這大哥了?!?p> “嗯!郡陽府離京雖近,形勢卻復(fù)雜,瀟然身邊確實(shí)得有人跟著?!?p> “文昭這是小瞧我?”黎瀟然擺了擺手,“先不說這,還是眼下的事情要緊。此地已是郡陽縣地界,程序上是不是得先知會縣衙的人一聲?”
他的話音一落,駱云霆冷簌簌的聲音響起:“已經(jīng)有人去了。”
黎瀟然看了他一眼,稍顯歉然的笑了笑:“我一時忘了,處理這類事情,你文昭最在行。既然如此,要不帶我去看看那位大小姐?”
“可是可以,只不過……”
駱云霆邁開了步子,轉(zhuǎn)念間回過頭來,瞇縫著眼看他:“瀟然似乎……”說到這,又突然噤了聲,面上刀刻的線條更顯僵硬,像是負(fù)氣般甩開了大步子。
“師父……”
黎玉萱嬌喊一聲,此時的她很有挫敗感,大哥與師父似乎總是在忽略她的存在。轉(zhuǎn)念想想又覺得情有可源,他們都是朝廷的人,理應(yīng)幫著朝廷辦事。
況且,她換不著與一個剛剛經(jīng)歷了生死的人搶風(fēng)頭。
這么一想,她的心情由然好了,緊跟一步,追了上去。
陽光透過星羅棋布的樹葉間隙照射在還充滿著稚氣的少女臉上,少女的眉眼動了動,似乎臉上的不適還沒有因此得到舒緩,她纖細(xì)的手指伸到臉上,對著那張水色正好的臉輕輕撓了撓,然后緩緩放下。
多么奇怪的少女!
意外遇上了驚馬,然后殺了人,在僥幸生還后,便一動不動地躺在這里安然的睡覺。
這里可是荒郊野嶺!
在幾雙隱含著各種心情的目光注視下,翦云照突然睜開了眼,恬然一笑:“這一覺睡得真好!……咦,你,還有你……”
她手指著黎瀟然與黎玉萱訝然道:“你們怎么在這?”
來不及聽他們回答,又欣然地道:“真是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又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