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衣默念了兩遍羊皮卷上所記的心法要訣,覺得大有助益,各條經(jīng)脈游走的內(nèi)力似乎定了下來,又定神按卷上所教的將內(nèi)力全部聚蓄丹田,頓感氣血舒暢,周身輕盈。
而白衣人在遠遠一處,斜倚在一棵枯木上,看著落日和孤雁齊飛,像極了一幅畫。
你最想學(xué)什么功夫?
白衣人問道。孟雪衣想了想,那日看到白衣人隱遁無形,行走無聲,來去似一陣秋風(fēng),好不羨慕。
輕功。
白衣人面具下的臉動了動,像是做了個表情,這是極難得看到的。
輕功是逃生之術(shù),對手在你面前,你不想攻反而只想著躲?
各路武藝不過是一些招式,套招拆招,總不能盡數(shù)學(xué)去,而輕功好的人,至少在對方出招自己毫無對招之時,先躲閃過去。
孟雪衣自認為說的十分有理,可白衣人似無奈般搖搖頭。
如真遇高手,他出招方位變化多端,令人不知躲向何處,必是躲不掉的。
那么,至少可以躲自己不想見的人。
白衣人看著孟雪衣,若有所思,又點點頭。忽然展臂一揮,拂袖而去,半卷殘陽,消失在沙洲之上。
神仙哥哥這次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阿木望著大漠獨一無二的殘云美景,垂下眼簾。
孟雪衣和阿木次日便走出了大漠,找到一戶人家,孟雪衣借了紙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阿木。
阿木,你拿著信箋一路向南走,到了繚繞城將書信呈上,云桓姑姑自會收留你。只是你千萬不要再提那位神仙哥哥,她們不喜歡男人的。
孟雪衣沒有忘了自己還有兩封書信,需要交到一個重要的人手里。她向西南而行,馬踏疾風(fēng),一路遇見七山二水三川,過了慶、寧、邠三州,一覽北方群山連綿,平原遼闊之景。
行至汧陽縣,孟雪衣欲找一家客棧吃飯。卻見一群官兵正在張貼榜文,孟雪衣還未走近,便聽見眾人議論紛紛。
聽說這畫像上的人是棲月山莊的二公子,幾日前下山失蹤了。
棲月山莊一向同朝廷交好,他家公子犯了什么罪,怎么官兵要通緝他呢?
并非真的通緝,不過是賞金尋人而已。
聽說是被仇家擄走了。
棲月山莊素來以樂善好施聲名顯赫,岳莊主堪比孟嘗,哪里有仇家?
武林世家哪有沒有仇家的?何況岳莊主武功蓋世,遭人嫉妒也是有的。
聽說是這位岳公子自己偷偷離家出走的。
這又怪了,萬貫家財,百年武學(xué),他家公子不愿意要?
孟雪衣聽到棲月的字眼,側(cè)身下馬向人詢問。
閣下所說的可是會仙峰下棲月山莊?
天下哪還會有第二個?
眾人紛紛笑著,孟雪衣心中大喜,當(dāng)下也不覺疲憊了,又上馬向前奔去。
一路上草野蒼翠,綠樹成蔭,幽靜寂美,孟雪衣心想,這里空氣清涼,真是避暑的好去處。再往前行,峰巒迭出,一座小峰隱匿在四座長峰中間,顯得弱而獨秀,隱約還有錚錚流水聲傳來。只見山上下來一位背柴的老者,上身只穿了青布坎肩,雖瘦骨如柴,卻硬朗強壯。
敢問老者,此處可有會仙峰?
孟雪衣見山路崎嶇不便騎馬,只牽馬而行。
此曰吳山,又名岳山,其上多桑,其下多樗。濼水出焉,東流注于澤,其中多金玉。
老者捻須,說笑得意,挑著擔(dān)子繼續(xù)走著。
你要找棲月山莊,便隨我來吧。
孟雪衣跟隨老者,沿一條小徑窈窕向前,時而上行時而下入,路過幽林翠竹,越過素譚清溪,路上樹影重重,鳥鳴啾啾,兩側(cè)花果鮮嫩,時有山雞野兔來食,窸窸窣窣竟不懼人。
此處便是了。
一座高門小樓,紅磚綠瓦。老人上前敲門,一位綠衫小童開門來,兩個精壯青年將老人擔(dān)上的柴卸了,抬進門去。
原來老人是來送柴的,孟雪衣心想。這里便是棲月山莊了?恐怕這只是送柴的側(cè)門,并非正門。
孟雪衣四下看去,此小樓是在山腰林中開辟,四周綠蔭覆蓋,極為隱蔽,沒有其他入口。
小姑娘,你尋什么?此門中入便是棲月山莊了。
孟雪衣思忖著,堂堂棲月山莊,豈會沒有大路通行?
棲月之處,自是幽寂無人。此處知之者甚少,看守的都是自己人,進去罷。
孟雪衣聽了,才知老者指的是潛入之路,向老者又拜了一拜。
多謝長者指路,此路雖是捷徑,只是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不該擅入。
岳莊主的院子入者皆為客,客至皆如歸。你想要正門進入見岳莊主的面卻不太容易了。
雖會費些周折,卻是拜訪的禮數(shù)。
孟雪衣心想,無非是喚人通傳,自己多等候幾刻,也比不打招呼暗門潛入的好。
老者又微微一笑,指那綠衫小童道。
帶她去罷。
復(fù)行數(shù)十步,只見一條寬敞的大道,景象與之前迥然不同:人往來熙攘,各類商品琳瑯滿目,叫賣之聲絡(luò)繹不絕。孟雪衣沿路前行,只見一石牌坊門,上面書刻著幾個金閃閃的大字:棲月山莊。
孟雪衣嘆道:果然大隱隱于市,不想這棲月山莊的入口就處在繁華的集市之中。轉(zhuǎn)身去找那綠衣小童,卻發(fā)現(xiàn)其已不見蹤跡。
進入坊門,生意人漸漸少了,多了一些束發(fā)少年,男女衣著,綠紫相間,然而都忙忙碌碌,對孟雪衣視若無睹。孟雪衣只好攔住一位紫衣姑娘。
請問哪里是棲月山莊所在?
那紫衣女孩捂嘴笑道。
你所立之處便是了。
孟雪衣環(huán)視周圍,心中怪異,怎么這莊里莊外竟沒有墻界相隔?
岳莊主建立此處時曾有言,入者皆是客。只因棲月山莊開立在半山腰上,行人有好游山玩水者,有上山采藥尋果者,來來往往,多有不便,是以不設(shè)院墻,既可供觀賞,也可方便他人來去。
紫衣女孩像是解答孟雪衣心中疑惑。
岳莊主寬厚待人,心腸俠義,只是不怕有盜賊竊入么?
紫衣女孩又咯咯的笑起來。
原也沒什么好偷的,一切盡是他物也!我家莊主建此園舍,立下園中規(guī)矩,便是沒有規(guī)矩。既然入者皆是客,吃恰子的來了也是客。蔬果飯食若有,盡可食之,園中擺設(shè)物件如有需要,也可拿去,園內(nèi)屋舍皆可推門而入,藏書可觀之,金銀細軟可取走。只是自設(shè)立以來,蔬果有食者,錢財卻無人拿用。
孟雪衣暗暗稱奇,當(dāng)下無話。
只因她涉世未深,故而驚異,只以為是棲月山莊聲名強大,岳莊主武功深厚,因此無人敢偷。實則當(dāng)今天下,中州疆域,不僅有外國邊境侵襲之困,內(nèi)廷也已爭斗不休,成割據(jù)之勢。然政治清明,則百姓安居,政治混亂,武林亦不太平。原本中州疆土之上的各門各派,以切磋武藝,研究武學(xué)為由,按高手們身居之地、武學(xué)之長將武學(xué)分為東、西、南三路,北上被戎狄所侵疆土不算其列。但幾十年來,由于地勢民俗、風(fēng)土人情、政治觀念漸漸滲透,各路發(fā)展已截然不同。南路以蓮花島為中心,門派種類最多,武學(xué)淵源最久,地處天子腳下,最出義薄云天的豪俠,繚繞城便在此境;而西路以棲月山莊為首,武學(xué)理論最高,收藏最多,百姓人人崇尚自然,民風(fēng)淳樸,好習(xí)武健體,修身養(yǎng)性,生活安樂。
棲月山莊所在的會仙峰,常年云氣懸浮,人入其中猶如置身仙境,加上景色幽深靜謐,避世高人多居于此,也因而方圓百里內(nèi),百姓生活閑適富足,性情坦誠豪邁,家家戶戶路不拾遺,并無雞鳴狗盜之徒。這都是孟雪衣所不知的。
煩請姑娘通稟,晚輩奉家?guī)熤菀娫狼f主。
孟雪衣道明來意,不想紫衣女孩卻驚奇道。
你要見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