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南郡。
大雪已降半月有余。
山路官道皆被大雪封阻,行人難走,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道單薄身影穿過雪幕而來,雪花落在頭肩書簍之上還來不及化水,凜冽寒風(fēng)刮得呼呼作響,似鋼刀般割人,積雪吞進半條腿去,舉步維艱。
拍拍肩上的風(fēng)雪,雙手捂進袖中繼續(xù)埋頭趕路。
林見鹿,破廟山人士,家中貧寒,有一病母臥床多年,寒窗苦讀十幾載,千里迢迢去往南郡蝶城趕考,日子將近惶恐趕不上。
這方圓幾里白茫茫一片也沒個容身之處,置身荒野雪地,到了夜里不是被雪埋了就是被活活的凍死。
驚覺頭頂有青光掠過,仰頭抬目,抖去眉間白霜,那道青光就落在一里開外的小雪堆后,雖不知青光為何物,倒能上去瞧一眼。
抽出濕漉漉的褲腿繞到小雪堆背后,雪地中有一物,腦袋已經(jīng)被雪掩埋住,余下半個身子血淋淋的,腹部被利器所傷,為這蒼茫雪地添上一點紅。
林見鹿轉(zhuǎn)身就走,這悠悠天地間,存有妖物殺人吃心,無惡不作,這雪中之物從天而降,想來便是那物沒錯。
沒邁出幾步又心生不忍,便折返回小雪堆,書中有所記載,天地萬物皆有靈韻,甚者通人性辯人言,救了它也算功德,倘若搭救起來反而讓自己葬送了性命,那他只能認(rèn)命。
脫下背上書簍,取出衣物平攤在雪地中,將受傷的靈物包裹住,這才仔細(xì)瞧瞧,是只白狐。
白狐受了致命重傷,又受了凍,沒有藥草涂抹的話活不過幾個時辰,不消片刻,身后隱隱傳來說話聲,由遠(yuǎn)及近:“那妖狐受了重傷,逃不了多遠(yuǎn)?!?p> 林見鹿加快腳步,剛救起來的白狐絕不能再落入他們手中。
“前面的書生給我站住?!?p> 耳邊傳來喚聲,兩道身影御劍而來擋住了林見鹿的去路,雖劍已入鞘,可這二人鞋底不曾染上一絲雪,凌空而立眼簾微垂俯視著林見鹿。
這二人一高一矮,高的喚凌峰,矮的喚凌云,是這人世間的屠妖人,見妖就殺不會半點心軟。
“書生我問你,你可曾見過一只受傷的妖狐經(jīng)過?”
凌峰滿臉輕蔑,屠妖人地位崇高,自然不會將一個小小的書生放在眼里。
林見鹿擺手,抬步欲走,他自幼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凌峰目光一掃小雪堆后的那灘血跡,卻不見白狐的蹤影,視線移回林見鹿身上,神色不善,知道被林見鹿糊弄,當(dāng)即震怒:“窮酸也就罷了,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我看你可憐,若是肯乖乖交出來,我便饒你一命放你走,倘若你要是不肯?!?p> 手中長劍出鞘抵在林見鹿胸口,惡狠狠道:“我便讓你嘗嘗穿心之痛?!?p> 林見鹿轉(zhuǎn)身就逃,被積雪一絆倒在雪地里,書簍中的書本以及白狐灑落在地,也顧不得書本,將白狐抱在懷里死死護住。
不給就搶,凌峰伸手去擒白狐,卻被反擊咬了一口,徹底的激怒了他,舉劍就刺向林見鹿:“我先殺了你再屠妖狐?!?p> 一個打滾避過鋒芒,躲過一劍還有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四劍皆落了空。
“你可對得起屠妖人的身份?竟然對一個書生下死手?!?p>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第五劍剛舉起來卻未能刺出,紛紛揚揚的天地間,又有一人負(fù)手御劍而來,那人腰間掛著一個葫蘆,眨眼便到了林見鹿身前。
“岳千愁。”
凌峰一眼便認(rèn)出來人,岳千愁同為屠妖人,道行遠(yuǎn)在他之上,名聲更甚之,不敢再有所動作。
岳千愁取下腰間的葫蘆往嘴里一灌,咂咂嘴回味酒香,似乎頗為的滿意,也不看林見鹿,說道:“剛才你險些犯下大錯,還不快快給這位小兄弟賠禮道歉?!?p> “人有三六九等之分,我又何須向這啞巴書生賠禮。”
雖然忌憚岳千愁,對他所言莫敢不從,卻又?jǐn)R不下面子,倘若今日真的賠了禮,傳出去還不被天下人笑話。
岳千愁眉頭一挑,手中長劍出鞘豎于身前,寒芒畢露:“你若是不想賠禮也可以,方才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刺了他四劍,我便替他還你四劍如何?”
凌峰只得咬牙服軟賠禮,卻也沒離開,沒得到白狐豈能心甘,又道:“禮也賠了,這只妖狐我要帶走,絕不能放了它為禍蒼生?!?p> 岳千愁回頭望了一眼白狐,嚇得林見鹿趕緊縮了縮身子,岳千愁也是屠妖人,肯定有殺害白狐的心思。
“你走吧,這只白狐只是靈氣十足,并非妖物?!睂θ肭剩狼С钣朴普f道。
“岳千愁,我二人念你是前輩,所以處處忍讓,你莫要仗勢欺人,護了這啞巴書生也就罷了,還要護這妖狐不成?”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凌云可忍不了,怒聲質(zhì)問岳千愁。
“我欺你二人又如何?護這妖狐又如何?”岳千愁眉頭都未曾皺過半分,就算真的要大打出手也怡然不懼。
凌云二人心中憋屈,有滿腔怒火不敢發(fā)作,惹惱了岳千愁只能自討苦吃,占不到半點好處,凌峰較圓滑,僵硬一笑道:“岳前輩莫要生氣,應(yīng)是我二人眼拙,錯將白狐當(dāng)做了妖物,這就離開便是。”
只能御劍憤憤離開,岳千愁可惹不得。
直到看不見二人身影,岳千愁這才收回目光,瞧著林見鹿懷里的白狐,說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我送你一程。”
林見鹿拾起地上散落的書本,踏上御劍,他要走一天的路程,御劍只需半柱香的時間。
天色暗了下來,大雪依然下的急,二人進了一座倒塌的破廟,這破廟三面漏風(fēng),幸好最里的角落能勉強避住風(fēng)雪,倒能將就一宿。
在破廟里拾來一堆舊木生火,驅(qū)逐了廟中的寒意,林見鹿抱出奄奄一息的白狐,外面天寒地凍,恐怕熬不過今夜了。
林見鹿抬目望向靠墻而坐的岳千愁,他是屠妖人,常年與妖打交道,身上興許帶有治傷的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