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林家內(nèi)的人，為緩和與皇朝緊張關(guān)系，做出了種種退讓，皇朝接受了。
近些年林家子弟多有人赴京，考中科舉，金榜題名，出任外地最高的一人甚至做到了一州刺史高位。
林家為表順服心意，交出了南嶺一些城池的牧民之權(quán)，同時削減戍軍數(shù)目。
家主年年入京朝見，上交的稅賦年年遞增，一些族人遷居京城。
此次皇朝下手，在家主一行人上京之后，反而是自投羅網(wǎng)，再無下落。
林家人沒料到皇朝執(zhí)意要鏟除林家，襲擊來得兇猛，一擊打垮了林家的脊梁骨。
林家僅是一時應(yīng)對不當，一敗涂地。
“你莫非相信林卓說的話，林家沒錢。”鐵炎對林家沒余財一事還抱有懷疑，見方流樣子，問道。
“看你要信什么？在外面隨意拉一個本地人詢問林家有多少錢，仿佛林家自古以來不缺金銀，要說林家沒錢，當你是瘋子的瘋言瘋語。”
方流撓著頭，問道：“林家沒錢，是令人難以相信的話，如果真的呢？”
“林家占了多少山林礦山，錢財不會平白消失，錢去哪了？”
“世上最清楚此事，就要問林家的族老們，他們似乎另有安排，藏起了一個不得了秘密。林卓只知林家的倉庫里沒有外人猜的金山銀山，錢只在林家手上留過，真相本就是這樣殘酷?！狈搅魈ь^望天，嘆道。
“林家所圖甚大呀！皇朝算計了這么多年，盤算落空了一半?！辫F炎笑道。
“他們收回了南嶺，人丁賦稅是一筆不小錢，不算白費力氣?！狈搅骰氐馈?p> “眾所周知，林家獨占南嶺，這千里之地，物產(chǎn)豐饒，多少名貴藥材、綢緞、金玉販入中原，富了多少商人，林家拿的是大頭?！?p> 方流再一次見到林卓的時候，林卓在安排族人們北上的事，問道。
“當年林氏先祖與皇朝大軍數(shù)戰(zhàn)，難分上下，卻在一次伏擊中，不想消息外泄，戰(zhàn)敗降于太宗，太宗見林氏先祖是個難得將才，故恩賜留他一命，在軍中效力?！绷肿繘]有說林家錢財去向，反而提起他祖先事跡，說道。
“那場叛亂？”方流試探道。
“禁忌，只有族里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知情，那一夜皆葬身火海，我也所知不多?！?p> “前朝末皇甫家在中原南征北戰(zhàn)，先祖率軍大舉進入南嶺，一路平定叛亂，大小三十六戰(zhàn)，披荊斬棘。落馬灘一戰(zhàn)，當時先祖身邊只有三千人，先祖身先士卒，直搗叛卒中軍，擊敗三萬叛卒，他贏了?！绷肿炕貞浵茸鏄s耀，子孫無能，惆悵道。
“林公是個一流將軍，一生百戰(zhàn)，僅輸了三次，一次是太宗，他的千騎沒有沖破太宗的中軍鐵甲，令太宗一舉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為后來奪得半壁江山的古江渡一役埋下來伏筆?！?p> “另一次是那個欲橫推天下的猛人，太宗因他損了三千精騎，林公輸給他不冤?！?p> “還有一次我記不清了，我記得是林公輸?shù)米顟K一次，不是沙場，而是官場，輸了一切?！狈搅髦敝府斈昱褋y，道。
“方兄你是我的恩人，你不用試探了，林家的錢財遵祖訓全花在了軍隊上了?！绷肿咳鐚嵉?。
“當年林公率軍進南嶺，眼見皇甫坐穩(wěn)江山，審時度勢，獻上田地人口圖冊，皇甫賜其永鎮(zhèn)南嶺，既是酬功，也是名正言順叫林公永不出嶺。自此南嶺八州名歸皇甫，而其實即大權(quán)落入林公手中，有了林家占地為王的謠言。”
方流道出當年秘聞一二，真相埋沒在紙堆里。
“林公逝世后，先人們本想緩和與朝廷關(guān)系，終究大勢在皇甫，開口討要讓中原士子們南下為官，但中原士子借口水土不服，大多止步出嶺入江南的那幾座城池，占著商道地利，欣欣向榮?！?p> “眼見中原士子水土不服，本地嶺人性格桀驁，多尋釁滋事，加上某些士子們抱著上國，盛氣凌人，引出民變，朝廷上面人說我們有了叛逆之心，嚴令一粒糧一兩銀不得入嶺?！?p> 林卓繼續(xù)道：“軍隊不發(fā)糧響，下面的士卒怨氣漸生，那段日子入軍營的林家人抱著兵器睡覺，先人們沒法子，自力更生，挖礦，打獵，只要賺錢的都干，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你林家堅持了下來，領(lǐng)著十萬大軍世鎮(zhèn)南嶺，有人心不安，一直有人拿林家拿自家之財貼補十萬大軍說事?！?p> “林家族人逐利，遍布南嶺，尋得礦山林地就不下百處，南嶺各地的商鋪不下千數(shù)，賺來的錢去哪了？不過拿去喂飽了那些軍頭，不要被朝廷收買了去，人情會消，錢財難舍?！?p> “族人們插手了南嶺的所有賺錢的生意，外人看不出來，說什么林氏南嶺王。自家事自家知，礦山再多，百年下來，也是坐吃山空，實打?qū)嵉氖f人，多少金銀不夠花?！?p> “族人漸多，日?；ㄤN就花去了每年生意利潤三成，還不夠，到最后靠著皇朝給的俸祿賞賜才馬馬虎虎撐下去的。”林卓嘲笑道。
不知笑誰，笑朝廷，笑自己一家。
“朝廷不仁，休怪我們不義，一力維持龐大的軍隊，近二十年朝廷改了態(tài)度，年年派人南下賞賜，噓寒問暖，父親恢復(fù)了上貢，沒想到……”林卓無奈道。
林卓將秘密說了出來，放下了心中石頭，不在乎說出更多，道。
“以南嶺的千里山河，軍費年年占了賦稅七成？”方流驚道。
“南嶺地廣人稀，種的糧食不夠吃，花錢買糧，朝廷也知道這一點，派人守在產(chǎn)糧地不賣糧給嶺人，還故意提高糧價。”
“或許你很難相信這個事實，當初我偷聽到長輩們談話中的內(nèi)容，我也不信?！?p> 成人禮后，林卓已經(jīng)有權(quán)經(jīng)手家族日常，他某次聽到長輩們的談話，商量賣出幾塊土地來籌錢應(yīng)急，對此事上了心，詢問了父親原由。
“在家父允許下，我看到了家族那些厚厚的帳簿上的支出后，我明白了，林家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不得不縮減軍隊人數(shù)?！绷肿炕貞浀?。
密室里堆滿了帳簿，上面那一筆筆觸目驚心的赤字，讓他看到了家族秘密的一角。家族的老人們一直在拆東墻補西墻的窟窿，可是無米之炊，怎么可能補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