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最后一個,你不逃?”方流從背后一掌打在暗刃脖頸處,開口道。
“逃不了,何必跑,白白被你戲耍么?我不會向你求饒?!鼻嗄昊氐馈?p> 青年在見識過方流的身法后,輕功比自己高的事實,心知逃不了。
“你不試試,怎知我不會放過你?”方流笑道。
“……”
昏過去前,陶三見識到青年最后使出的一招劍法。
青年真氣去盡,他不是宗師,卻是他囊中之物。
咬破舌頭,嘴角流血,一遍遍叩問心關(guān),為何要練劍?
不是教自己劍術(shù)的老頭威逼,而是自己決心拿起劍,凌駕于世,當世最強的劍道大宗師。
老頭外出訪友留他在家,修習(xí)劍術(shù),討厭有人在旁因老頭溜須拍馬,指手畫腳。
各家劍招他日練夜練,暗刃捉來的成了他劍下亡魂。
練到無敵,痛飲敵血,人生一大樂事。
此刻扣問本心,不為任何人,只為自己揮劍。
不,是不敗,自己的劍不會敗。
青年堅信無論面對何等強敵,自己不敗,敗即死。
不顧老頭平時叮囑,禁招使出的后果是什么,手中長劍無一絲猶豫,翻轉(zhuǎn)倒刺心口。
寧愿死,青年也絕不愿承認自己敗了。
血流不止,青年拼命了,以心頭血祭出一劍。
青年體內(nèi)不知何處鉆出一股洶涌真氣,一舉沖開百余處竅穴,真氣流轉(zhuǎn)數(shù)個周天,宗師成了。
哪怕是常年泡藥浴、煉體大成的身軀也承受不了這等粗暴破穴手法,心口處血止不住朝外流。
青年狂笑,真氣洶涌,劍上雷霆,道:“好,試試接我這一招,方流?!?p> 方眼一眼看出,是心臟,有高人在他身上留了后手,一道意念真氣,大宗師手筆。
殘破的劍身上,散發(fā)出一股驚天、濃烈血雷,纏繞在劍刃,一遍遍洗去劍鋒上的雜質(zhì)。
莫名陰冷的劍意攪動天地,落葉浮空,樹木莫名地化灰,天地死寂一片。
一只白骨龍首虛影在青年肩膀緩緩騰起,那不是什么尋?;眯g(shù)障眼法。
將一門功法練至極境,對天地的感悟,凝為一種氣勢、法象。
泛白龍骨細長五爪抓住了劍身,有絲絲衰敗血氣骨龍一節(jié)節(jié)骨骼上浮動,由虛轉(zhuǎn)實,似要活過來。
此刻青年雙目灰暗,那是種下真氣的人護持其心神,在強大意念沖擊下,不會在未出招前崩潰。
一劍揮出,千丈白骨巨龍騰空而起,剎時俯沖方流,威勢浩大,動人心魄。
那龍目空洞中萬枚星光凝聚一處,一道星河倒映在里,望向方流。
“我說過幻術(shù),對我無用,心劍一念,無物不可斬?!狈搅骰氐馈?p> 心湖處一柄離鞘長劍落下,斬滅無窮外魔,什么星象,什么骨龍,休想動搖自己。
好險,上次就不小心在幻術(shù)頭上吃過虧,這次休想讓自己陰溝里翻船。
青年大喝一聲,龍口噴出一股熾白龍焰,炙熱無比,不似虛幻。
那龍焰似一口氣燒光林子,甚至毀掉鎮(zhèn)子,誓要方流死無葬身之地意念。
顛倒天地真假之分,幻術(shù)近道,假即真。
方流雙指并攏,一劍落下,先天鋒銳罡氣斬開龍焰,龍焰向兩側(cè)燒去。
林子頓時成了青色火海,一只龍爪伸出抓碎攔阻劍氣。
另一只龍爪落下,方流二指指尖點住龍爪。
一人一龍僵持一剎,反而是龍爪被一指擊回,假的就是假的,對方真氣撐不了幾招。
青年大口吐血,反噬來得太快了。
第一招沒敗方流,身軀受不住,五內(nèi)俱焚,渾身劇疼涌上心頭。
玄神一氣化龍這門劍法對他來說還是太早,境界未到,對身軀壓迫太重,強用對功體后患無窮。
“堅持住,不信殺死他?!?p> 巨大龍首貼地沖向方流,十丈泥石飛起,對方是打著魚死網(wǎng)破的決意。
“底子不像宗師劍法?不,半步大宗師?!?p> 方流喃喃道:“玄神一氣化龍劍法,沒錯吧,劍宗的一斬龍劍仙所創(chuàng),我沒聽說暗刃有收藏過這卷劍法的消息?!?p> “對方動真的藏不了?!?p> 方流藏在身后左手一翻,空中一掌拍下,遮天陰影落下,大星空隕,巨龍伏地。
龍首拼命掙扎,一條長長滿滿骨刺龍尾甩向方流所在。
方流反手一揮拳,形似長劍的大星貫穿龍尾。
青年手中劍已與骨龍一體,想活,置之死地而后生,體內(nèi)的血源源不絕順著劍身消失,壯大骨龍氣象。
龍首掙扎抬起,欲破開這掌中吞滅萬物的意氣。
未經(jīng)洗煉,劍刃受不住多次真氣沖撞,劍在哭泣。
方流一掌真氣中的意念翻騰,天地不容惡龍作惡。
天地不許,骨龍對抗,誓要一寸寸磨去其靈性。
青年持劍雙手的血肉化為血氣護住劍刃,臉色蒼白。
背后劍勢在青年不惜后果,血氣灌注下,幾乎破碎的龍軀痊愈一絲。
巨龍強撐著爬起,張開大口咬向近在眼前的方流。
方流笑道:“你不惜冒著殞命的危險,也要跟我同歸于盡,你這招殺宗師不難,但殺不了我?!?p> 方流身影虛幻,后撤一步,雙掌平推,真氣一浪浪襲來,巨龍前進不得。
方流大手一揮,只手摘星,摘龍亦可。
青年永遠也忘不了,從空中落下一只巨掌,龍滅,劍碎。
光是此人顯露出的本事豈止一個強字,只是帶人來捉個叛逆怎會撞上當世絕頂劍術(shù)高人,悔不當初將師傅所言天下藏龍臥虎之說當成耳旁風(fēng),多帶些人來。
家族的前輩高手如云,未見識過這般窮盡劍道真意的劍術(shù),氣象萬千,他有生之年能臻至這境界么。
自信自己的悟性根骨入宗師不難,有望大宗師,上江湖天驕榜輕而易舉,卻遇上方流這顯而易見的怪物,追不上其身影。
拼盡全力避不開的死亡,第一次生出絕望之意,從未有過的恐懼,過往他舍棄的無用之情,懦弱,畏懼……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
自他懂事起,身旁人無不期待他復(fù)興家族,幾代無人挑大梁,總被幾家人暗地里嘲笑。
病弱哥哥的期望,眾多族人的期望,他到底又是一個無用之人么?
此時才有些氣力起身,匆匆趕來援手的陶三瞥見了一生忘不了一幕。
自認替暗刃賣命,江湖上縱橫多年各家各派的本事見多識廣,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方流在破招之際流露出的奪目神采,猶如神人臨世,天上劍術(shù)。
直面方流極招的他忘不了方流視他無物的眼神,不,是漠視世間萬物,一旁陶三見狀心頭浮現(xiàn)一個非人的念頭。
眼前熟悉的方流的身上發(fā)生的事是他從未觸及的境界,宗師?不,大宗師?不。
與他所翻看過的典籍記載不符,方流身上流出壓迫天地的氣勢,仿佛身心陷進了一座視己為大害的天地,天地不容,動彈不得,怎么會與方流武功境界差得太大了。
從方流容貌上看,年紀并不比他大多少,他究竟怎樣在這個年紀踏足這個境界。
方流輕撫劍身上一道縫隙,好久未出劍了,一時劍意沒收斂住,這里的瑣事結(jié)束了,暗刃要有一段日子動不了。
方流見對面還有一口氣在,抬頭望向遠處,這里的動靜想必會引起那位劍客。
方流見手上劍輕鳴,遠處那人劍意遙相呼應(yīng),對方在劍道之上至情至性,單在劍道一途較量,自己未必比得上他。
方流猶豫該不該去見一見劍客,擔心劍客忍不住問劍,他身上麻煩夠多了,實不想再多添一樁。
方流瞥見陶三想了想,算了,正事要緊,再不管陶三,光他身上的傷再不管就要死了。
“發(fā)生了什么?”一見到門內(nèi)弟子只在十萬火急時發(fā)出煙火升空求救,離此十里的沈鼎知本門弟子落難,擔憂他的身法趕不及,在山腳就遙遙發(fā)出一劍,自悟出一招劍式平亂。
從容登山,有他的劍在,無人敢傷九沖門人,他背對眾人,詢問朱通道。
沉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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