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婆子勾著腰,“我沒料到她會如此精明,連這種香味都會聞得出來,所以才會一時疏忽,按時換了香?!?p> 林青素嘆了口氣,“也確實不能怪你。我今日看到的夏秀安,與我以前認識的夏秀安判若兩人,如果不是模樣還是一般無二,我?guī)缀醵家獞岩伤堑诙€人所扮?!?p> 她擦了擦臉,再擦著手,“今日叫她起了疑心,明兒的事情,我還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p> “現(xiàn)在已經(jīng)騎虎難下,明兒已到時間,不按計劃做的話,事情出來,夏秀安會更加疑心。不如照計劃繼續(xù),她疑,也只是疑,以后再也不會有任何證據(jù)讓她釋疑。”
“但愿她不要太過聰明,到此而止才好?!绷智嗨卮瓜卵劢蓿氯?,讓鄭婆子服侍她洗腳。
第二日一早,夏秀安收拾妥當正要出門,趙管事就帶著幾個家奴過來,說是昨晚夏胡氏屋里丟了一對紫色鮫珠耳環(huán),必須要在綺羅軒也搜一搜。
夏秀安自然知道他是受夏胡氏指使,想阻止她去水墨樓的一種伎倆。
當下也不與他辯,讓他盡管搜。她也確實想看看林青素的消息究竟有多靈通。
沒想到趙管事指派的人才進屋準備搜,抱月苑那邊就來了人,說是大少奶奶那邊的丫頭曾看到有人戴過紫色鮫珠耳環(huán),叫他馬上過去查證。
趙管事一愣,顯然沒料到大少奶奶那邊真有人見過,先還不想去,但是在抱月苑小廝的一再催促下,不得不硬著頭皮撤人前往抱月苑。畢竟在這府里,他第一個不敢得罪的就是這位平日不太管事的大少奶奶。
趙管事一走,林青素擔心府里的馬車被控制,還給特意安排了她的馬車,直接將夏秀安主仆二人送到了水墨樓,考慮相當周到。
夏秀安看到馬車時暗自一笑,這位大嫂,還真敢與夏胡氏唱反調。
水墨樓,顧名思義,京中一些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的地方。
當然,那些窮酸的書生是不敢也不能來的。
在這有錢就是大爺?shù)哪觐^,兜里沒有銀子,來這等地方,唯有望著有錢有權的大爺發(fā)酸,風雅蕩然無存,反倒踐踏了文人的尊嚴。
這幾乎成了文豪界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
尚書府的一場宴請,誠王向夏家五姑娘的求娶,幾乎已傳遍京城。
近一年來,夏家五姑娘名氣大增,一時粗鄙比鄉(xiāng)婦不如,一時又才高八斗賽過第一才女。在京城早已名傳八方,為一睹其真面目,不少人一大早就過來占了位置。
是以,水墨樓現(xiàn)下廳堂包間早已爆滿,平日只在這里吟詩作賦探討六藝的人停止一切活動,皆相邀而坐,翹首以盼。
夏秀安的馬車才在水墨樓門前停下,就有伙計非常殷勤的上前迎接,“夏五姑娘,王爺已訂好包間,請下車先隨小的上去。”
“王爺?shù)搅藳]有?”馬車里的女聲稍有緊張。
“還沒。不過估計馬上就要到了。”
緊跟著,車簾被撩開,一個穿著單薄素色對襟棉襖、眉目秀妍的小姑娘先下了馬車,隨后轉身扶著一個穿著褐綠地織金錦綿裙、面上覆了薄紗的少女下來。
那伙計眼里一陣失望,看來今日是難以一睹夏五姑娘的真容了。不過水墨樓里的熱鬧,今日他是瞧定了。
他領著兩女走進大門,堂里瞬時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掃過來。當看到一張覆了薄紗的臉,一些人臉上同樣少不了失望之色。
伙計正要帶兩女往樓上行去,在靠近樓梯的一桌女客忽然有一人伸出手臂一攔,“慢著,聽聞夏五姑娘詩詞歌賦了得,今日我們幾個也想見識見識?!?p> 薄紗少女背僵了一下,望著那一桌穿著錦繡的少女,“敢問幾位是……”
那伸臂相攔的長臉少女一指其中一個身披簇新湖綠色絲絨棉披的少女趾高氣昂道:“知道她是誰嗎?”
薄紗少女搖頭,“不知道?!?p> “這可是大理寺卿熊大人的嫡孫女明蘭姑娘。想必你還記得幾月前拒了你婚事的王家公子王勐吧?如今王公子已向熊姑娘下了聘,明年即將迎娶。”
聽到這里,薄紗少女眼里頓時掠過無限驚異,轉而對身邊小姑娘小聲道:“你先上去,我在這里同幾位姑娘說會話?!?p>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徑自上了樓。
前任和現(xiàn)任即將來一場激烈的碰撞,有如此熱鬧瞧,一個穿著普通的小丫環(huán),誰都不會多瞧一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貫注在傳說中的夏五姑娘身上。
“怎么?一聽是王公子的未婚妻,你就怕了?如果就這么點膽子,何不如在家里縮著,還跑出來丟人現(xiàn)眼作甚?”那長臉少女見對方一臉驚異,還以為是因為熊姑娘的身份。當下冷笑,言語極為尖酸刻薄。
哪知薄紗少女忽然一笑,“王公子的未婚妻,我為什么要怕?敢問幾位是來找我討教詩詞歌賦呢,還是來討教王公子?”
廳堂里一片哂笑聲。
一桌子女客又是尷尬又是惱怒,這夏五姑娘果然粗俗,眾目睽睽之下,居然出口就是要討教男人。
其中一個著蔥綠色褙子的櫻唇少女站起來哼道:“當然是討教詩詞歌賦,誰要跟你討教男人?沒臉沒皮!”
“討教詩詞歌賦???這可為難我了?!北〖喩倥呎f邊扯下臉上的輕紗,露出一張清秀的圓臉,卻是浣碧。
她福了福道:“我一個只知吃喝拉撒的奴婢大字不識兩,我家姑娘說了,說各位如果討教文雅之事,她今日沒空。如果要討教男人,可以去勾欄院,那里可供各位討教個盡興?!?p> 她的話令一桌子的女客目瞪口呆。
“你是夏五姑娘的婢女?”
寂靜中,廳堂里,不知是誰突然問。
浣碧朝那發(fā)聲的人再福了福,“我家姑娘剛才已隨伙計上樓了?!?p> 好一招偷梁換柱。
有人再好奇地問,“你家姑娘為何要這般做?”
“因為……”浣碧朝那桌女客瞥了幾眼,“我家姑娘說,樹欲靜而風不止,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不欲與人爭端,有些人卻總要挑起爭端。唯有如此,她才能落得一身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