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數(shù)日,當(dāng)李可秀見女兒時常獨自一人癡對無人,或淡眉鎖愁,或櫻口含笑,開始著心思打扮自己,他就知道再無退路。
次日一早,他把夜凌空邀入書房。
一見面,李可秀就慍怒道:“閣下真是好手段.......”
夜凌空也不否認(rèn),但道:“晚輩此舉或有處心積慮,不過晚輩可以對天起誓,我對令嬡真情真意,并無半點兒虛假,若晚輩心中沒有喜愛之情,便是為了大業(yè),也絕不會如此?!闭f完,鄭重其事道:“晚輩今生必不負(fù)她!”
李可秀沉默半晌,終于道:“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那天之后,紅花會終于徹底把李可秀綁在了“反清復(fù)明”的戰(zhàn)車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他協(xié)助,夜凌空等人迅速布置,將會中的骨干弟兄滲入到軍隊之中。
同時,通過李可秀的關(guān)系,再滲入到陜西官場,一邊威逼利誘,或以罪證、或以金銀,網(wǎng)羅一眾貪官污吏暗中淪為‘紅花會’的棋子,同時留意和搭救那些被欺害的人才,壯大隊伍。
一晃數(shù)月......
終于到乾隆二十年,二月,方一開春,乾隆等不及調(diào)五萬大軍,兩路出師征討準(zhǔn)部。北路軍以定北將軍班第為主帥,定邊左副將軍阿睦爾撒納為副。西路軍以定西將軍永常為主帥,定邊右副將軍薩喇爾為副。
準(zhǔn)噶爾各部見清軍進(jìn)剿,望風(fēng)而降,清軍勢如破竹,師行千里,兵不血刃,出師僅百日,就平定了準(zhǔn)噶爾。
而永常得紅花會暗中提醒相助,上奏時掩飾了一番,直言準(zhǔn)部易平,但難在人心反復(fù),不斷作亂,而他身兼陜甘總督,不僅要考慮打仗,也要考慮戰(zhàn)后收付,故而其每到一地,必先安撫人心,這才導(dǎo)致行軍慢了些兒。
大勝之下,乾隆見他既有說法,也就不治其罪了,反而勉勵其有所成長,能為天子分憂。
八月,準(zhǔn)噶爾部復(fù)叛,乾隆大怒,準(zhǔn)備再次征西。為配合兵事,年底,乾隆頻繁調(diào)動人員,李可秀也在列,被調(diào)任為甘肅安西鎮(zhèn)總兵。
得益于此,紅花會這邊再掌一軍。
另外還有一個喜事,乾隆調(diào)走了原陜西巡撫陳宏謀,換上了盧焯代理。總兵衙門里,夜凌空得知這個消息,差點沒笑死過去。當(dāng)今論疆吏之賢者,首推尹繼善與陳宏謀二人,尹繼善寬和敏達(dá),臨事游刃有余。陳宏謀勞心焦思,不遑夙夜,為百姓所愛戴,才干絕不下于黃延桂。
而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畢竟這二人是雍正朝的老臣,不是乾隆一手提拔上來,皇帝使著就總覺得不舒心、不放心,稍有問題就嚴(yán)厲苛責(zé)。
那些老臣跟隨雍正帝做事,性子都是雷厲風(fēng)行,可乾隆好中庸,見這些人做事就覺得礙眼,認(rèn)為是急功近利,等諸人迎合他的喜好,變得小心謹(jǐn)慎,他又覺得眾人盡是鉆營取巧。
總之在乾隆這里,那些老臣沒幾個好下場。
包括盧焯也是。
盧焯當(dāng)年頗得雍正賞識,后者實行火耗歸公政策,天下官員皆在觀望,唯盧焯立馬將此貫徹執(zhí)行,其在任時地方太平,之后四、五個月里,其從七品知縣飆升到四品知府,升遷之速不可不謂夸張。
而他也對得起雍正的栽培,任職期間,政績斐然。
雍正八年,山東發(fā)生水災(zāi),盧焯帶人疏通河道、修筑堤壩、賑恤百姓,朝廷大臣下來閱示災(zāi)情,整個山東只有盧焯治下的東昌府完成賑災(zāi)。
盧焯在雍正朝順風(fēng)順?biāo)?,官運亨通,可到了乾隆朝,乾隆帝覺得他雖有才干,卻不知變通,處處打壓,盧焯見前途渺茫,索性也就徹底擺爛,由一個清官干吏,變成一個和光同塵的貪官污吏。
不久事發(fā),盧焯被下罪入獄,原本這輩子也就完了,可前幾年乾隆下江南,行至浙江,見到海清河晏、石塘穩(wěn)固,目光所及,盡是膏腴,而這些都是盧焯當(dāng)年所留。
于是,乾隆又念起了盧焯的好,赦免其罪,正巧此時西北戰(zhàn)事將開,乾隆又不信任陳宏謀、尹繼善等人的才干,一時缺人,就加恩把調(diào)了過來。
乾隆本想著,經(jīng)過此番加恩,盧焯必當(dāng)感激涕零,勉圖報效,卻不知盧焯經(jīng)歷大起大落,一腔熱血早已磨滅,早就不是那個一心為公的清干之臣了。
去歲,由于前些戰(zhàn)事吃緊,督撫分掌大權(quán),容易貽誤軍情,不利于打仗。
于是乾隆撤裁甘肅巡撫,以陜甘總督兼巡撫事。
陜甘總督永常、陜西巡撫盧焯,陜、甘二省,地面上最大的兩個官兒如今都落在“紅花會”的手中,陜、甘官場上下自然也被后者飛快滲透。
.......
數(shù)月后,甘肅一處縣衙府邸,縣衙后堂之上,一個四十多歲、氣派威武的武官居中而坐,當(dāng)?shù)刂h坐于下首,兩人相談甚歡,不時發(fā)出朗笑。
忽然間,一個男子急匆匆的闖了進(jìn)來,也不顧忌知府在旁,附在那武官耳旁說了些什么,接著就見他抬手一怒拍在扶手上。
“譚知縣,你可知罪?”那武官喝聲一出,知縣連嚇得離開了座。
譚知縣道:“張大人何出此言?”
那武官道:“自我大清入關(guān)以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安康,可偏偏就有些亂臣賊子,糾集在一起,暗中興風(fēng)作浪,此事被當(dāng)今圣上視為心腹頭等大患,譚大人該不會不知道吧?”
聽到話音中沛十足,甚有威嚴(yán)。
譚知縣忙道:“下官曉得,下官曉得?!?p> “吾皇雄才大略,這些年來開疆辟壤,功蓋歷代帝王,可謂千古一帝也!去歲朝廷大軍討平回部,然而八月份,阿睦爾撒納反叛,戰(zhàn)事膠灼不下。不久前,皇上在京中收到密折,說是陜甘一帶有逆賊暗中破壞,才令戰(zhàn)事遲遲未定。本官蒙皇上委以重任,暗中調(diào)查亂黨行跡,一旦發(fā)現(xiàn)不臣,即刻就地格殺......”
那武官冷笑連連。
“譚大人,我的手下已經(jīng)打探清楚了,這幾個月來,你府上常有可疑之人出入,原先你府上的師爺懷疑那些人是‘紅花會’的逆賊,還發(fā)現(xiàn)了你勾結(jié)叛黨的證據(jù),但未來得及揭發(fā),就被爾等逆賊察覺并滅了口。”
說著,他抬手告了告拳。
“幸得吾皇洪福齊天,那師爺提前把一切都交待在書信上,并托付兒子把密信送到永常大人的手中,這才教爾等陰謀敗露......”
“此時,我的人已經(jīng)前往那位師爺?shù)募抑?,去發(fā)掘他留下的一干罪證?!?p> “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還不如實招來!”
那武官喝如洪鐘,只看他雙目如電,太陽穴高高凸起,便知這人內(nèi)功精深,武功非同小可。
話音落下,須臾后,知縣忽然一改先前的惶恐,昂首挺胸,冷笑道:“剛才張大人所說的話,下官心中略有疑問,不知道張大人可否為下官解釋一下?!?p> 那武官眉頭一皺。
卻聽知縣又道:“根據(jù)張大人所說,逆賊既然已經(jīng)察覺行跡敗露并將師爺滅了口,你猜他們?yōu)槭裁床话褞煚數(shù)募胰艘惨煌謇砹??難道這些人的人竟不知‘?dāng)夭莩牡览韱幔俊痹捯粢活D,就聽他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這本是他們有意為之。”
話音落下,那武官頓感大事不妙。
突然間,一道人影殺出,長劍揮如銀蛇。那武官連忙閃躲,一交手他便認(rèn)出這是本門劍術(shù),抬頭一看來人,登時怒道:“陸菲青,果然是你這個逆賊!”
在他對面,陸菲青手持白龍劍,一臉冷肅。
“師弟,別來無恙!”原來,這武官竟然是陸菲青的師弟張召重。
張召重冷哼一聲,道:“本官好的很!倒是你這逆賊,當(dāng)年參與屠龍會,逆反不成,就該知道天命不可逆,不躲起來了此殘生,反而賊性不死,又跟紅花會的逆賊摻和在一塊兒,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陸菲青冷喝道:“你還記不記得師父的遺訓(xùn)!你這忘恩負(fù)義之徒,一意要替滿清朝廷做走狗,真是無恥之極!”
“你我當(dāng)日早已劃地絕交,我張召重如何,輪不到你來說道!”
張召重怒火滿面,拔出凝碧劍,青光耀眼,如一泓碧水,上前跟陸菲青戰(zhàn)作一塊兒。
陸菲青師兄弟三人,這張召重天份甚高,用功又勤,師兄弟中倒以他武功最強(qiáng),只是熱衷功名利祿,投身朝廷,此人辦事賣力,這些年來青云直上,已升到御林軍驍騎營佐領(lǐng)之職。
張召重盡管熱衷于官場,但手上的功夫絲毫沒有落下,陸菲青與他交手?jǐn)?shù)十招,赫然發(fā)現(xiàn),別來十余年,此人百尺竿頭,又進(jìn)一步,實是非同小可。
倆人武功技出同門,各自施展“柔云劍術(shù)”,劍招綿綿,以短拒長,有攻有守,然而終究是張召重技高一籌,陸菲青漸漸不敵,一不留神,膀子上就多了一道傷痕。
張召重冷笑道:“陸菲青!本官今日就要用你的人頭,作為我青云直上、飛黃騰達(dá)的第一塊兒墊腳石!”
話音方落,卻聽一個笑聲響起。
“巧了,我也打算用你的人頭,為此行祭旗!”
張召重尋著聲音看去,卻見門口突然進(jìn)來一群人,他身在江湖多年,投效朝廷后也是靠鎮(zhèn)壓逆黨升官,自是認(rèn)得這些人里盡是紅花會的當(dāng)家舵主。
‘追魂奪命劍’無塵道人、‘千手如來’趙半山、‘奔雷手’文泰來......每個人的武功恐怕都不在他下。
然而,此刻這些成名已久的絕頂高手,居然都圍著一個年輕小道。
“老陸,你退下,我來殺他!”
張召重名震江湖,外號“火手判官”。綠林中有言道:“寧見閻王,莫見老王;寧挨一槍,莫遇一張?!薄袄贤酢笔擎?zhèn)遠(yuǎn)鏢局總鏢頭威震河朔王維揚,“一張”便是“火手判官”張召重了。
他縱橫江湖多年,卻不知此人是何底細(xì),然而對方既然口出狂言,想必身懷絕技,否則也不會被紅花會的人這般捧著。
張召重心中一凜,不敢怠慢,把劍架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