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真相大白。
眾人冷眼旁觀,只見范幫主臉色難看,忽而憤怒,忽而嘆息,最后跟胡一刀、苗人鳳抱了一拳,道:“胡大俠,苗大俠,范某糊涂,以致被田歸農(nóng)這卑鄙小人欺騙,差點(diǎn)令真相掩埋。”
胡一刀道:“好說,閣下今后打算如何?”
范幫主道:“既然誤會解開,恩怨已消,我笵家跟你胡家自是再無恩仇!”
胡一刀又道:“那寶藏的事......”
范幫主道:“胡大俠,莫要瞧不起人!范某技不如人,心服口服,可某也是忠義之后,我身為丐幫幫主,又怎會忘掉丐幫前還有‘興漢’二字!”
話音一頓。
“寶藏的事,你們自己處理就好,我自有我的做法。胡大俠只把家父的尸首用棺木裝好,令人送到我丐幫分舵即可,后面的事范某自會處理?!?p> 告了辭,便匆匆離開。
眾人看得出,那笵幫主也未必像他嘴上說的那么瀟灑,對寶藏也不無想法,只是他這人極好面子,弄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心里是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里。
吃飯間,夜凌空叫來平阿四。
“夜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瞧你骨子里這點(diǎn)兒出息.....”
平阿四傻傻一笑。
夜凌空道:“阿四,我瞧得出,你是個心地善良、知恩圖報(bào)的,可世道險(xiǎn)惡,好人不一定有好報(bào),那些壞人作威作福,欺負(fù)咱老百姓,許多時候老天收不了,衙門收不了,就需要有人站出來伸張正義......”
平阿四年紀(jì)還小,雖不完全懂這話的含義,卻也點(diǎn)著頭。
“相逢即是有緣,我傳你幾門武功,你暗自好生練習(xí),學(xué)有所成前,不要給別人知曉,免得被壞人算計(jì),等你練出一身本領(lǐng),將來保護(hù)家人、懲惡揚(yáng)善,切記不可作惡,否則讓我知曉,定然不饒!”
平阿四“撲通”一下跪倒地上,連連扣頭,道:“夜大哥你放心,我平阿四將來要是做出一件惡事,不用你說,我自個兒就一刀抹干凈?!?p> “我信你!”夜凌空笑道:“不過人生在世,偶爾也難免會做出憾事,有時候好心辦壞事也是有的,也不必把話說的這么絕。但你切記一點(diǎn),大丈夫行事,不求有功,但求問心無愧!”
平阿四道:“阿四記得了!”
當(dāng)晚,夜凌空把‘破玉拳’、‘虎形掌’、‘滄浪腿’還有‘神行百變’的武功畫寫出秘籍都交給了他,先讓他自個兒去看,等他們處理完事情,回來再指點(diǎn)他修行上的要訣關(guān)竅。
翌日,胡一刀去殺了那趙財(cái)主。
又呆了一日,胡夫人留下來帶孩子,三兄弟則風(fēng)塵仆仆趕往闖王的藏寶洞,用上好的棺槨為苗、范兩家收殮先人尸骨。
藏寶洞中,面對滿洞窟的無數(shù)的金磚、亮銀,苗、夜二人不屑一顧,著實(shí)令胡一刀佩服不已。
“三弟,二弟性子孤高高潔,他瞧不上這些金銀珠寶也就算了,怎么你年紀(jì)輕輕的也瞧不上這些?”
夜凌空默默心道:這都沒他家寶庫里的財(cái)寶多,他又怎會看上這些。
不過想歸想,撇撇嘴卻另是一番說辭。
“不就是些死物件唄......說白了,錢財(cái)這玩意,倘若不用,說著也就一串?dāng)?shù)字,一百兩、一千兩,又有什么區(qū)別?那么多金磚、銀磚,擱那兒就是一堆石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有一身本領(lǐng),干嘛稀罕這些玩意?”
“想不到,你倒是比我還看得開!不過即便用不完,也可以留給后人啊......”
夜凌空笑道:“那有什么用?倘若后世子孫不肖,就是留下金山銀山,也一樣敗光,還不如教他們好好做人,再學(xué)得一身本領(lǐng)......”
胡一刀笑道:“不錯,這才是正理!”接著嘆道:“就不知紅花會那批人怎樣?”
早在平安客棧里,胡、苗二人就商量過。
這批財(cái)寶是當(dāng)年闖王攻入BJ,從那些貪官污吏身上得來的,而他們的錢又搜刮自百姓。等發(fā)掘出來,干脆用來救濟(jì)天下窮人,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甚而可用來大舉起事,驅(qū)逐滿人出關(guān),還我漢家河山。
想法雖好,就是具體如何實(shí)施卻令兩人犯了難。
這時候,胡一刀突然看向夜凌空又道:“三弟,我跟你二哥一路琢磨著怎么處理這批寶藏,可咱倆都是大老粗,拿不定主意,你鬼主意最多,你說說看!”
啥叫鬼主意......
夜凌空暗自吐槽,沉吟道:“大哥、二哥,我想了想,咱三兒都是武人,刀斬貪官狗頭不在話下,可說到謀劃大事,領(lǐng)兵造反,卻不是我等所長......”
“不錯?!焙坏段⑽Ⅻc(diǎn)頭道。
“至于救濟(jì)百姓,單憑咱們?nèi)齻€,若是把這金銀隨手一發(fā),只怕老百姓手里還沒捂熱幾天,轉(zhuǎn)手就都流入了貪官污吏的口袋?!?p> “賢弟的意思是?”
“找人!最好找個人多勢眾的大義幫會,倘若龍頭是個明主,我等就輔佐他,與眾義士共襄大事?!?p> 話音一頓。
“倘若對方是個優(yōu)柔寡斷、難成大器的,咱們也可以憑借對方,確保寶藏能夠切實(shí)落到百姓身上。”
苗人鳳道:“此言甚妥!”
“那咱該去投效哪家?guī)蜁俊焙坏对捯怀隹?,心中已有答案,畢竟世上幫會千千萬,可敢跟朝廷對著干、還成了氣候的就只有一家,他和苗人鳳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紅花會!”
而后把苗、范兩家先人骸骨妥善處理,又回滄州,在那里三兄弟一邊切磋武學(xué)、一邊在河北一帶行俠仗義,抽空也會指點(diǎn)平阿四的武功,直到孩子斷了奶,胡一刀夫婦才把孩子托付給平阿四。
紅花會在江南一帶開山立柜,四人便策馬南下。半個月里,四騎漫游天下,鋤強(qiáng)扶弱、劫富濟(jì)貧,叫那些貪官惡吏、土豪巨寇,無不心驚膽落。
十幾員朝廷官員被殺,就連一方巡撫也成了刀下亡魂,首級被懸于城門上。
一時間朝野震動,乾隆大為震怒,刑部連下海捕文書,并派出眾多高手追殺,可那些人又如何是胡一刀等人的對手。如此一來,反倒讓四人的威名越發(fā)雄壯,民間義士也深受鼓舞,把他們比作戲曲里的虬髯客、李靖、紅拂女,稱作“風(fēng)塵四俠”。
一日,無錫城外。
“二弟,你在江湖縱橫多年,可有接觸過‘紅花會’的兄弟?”
“這倒沒有......”
茶攤上,一張桌旁圍坐著四人,其中一個濃眉大眼、虬髯滿腮;一個鳳目冷冽、面如金紙;還有一個俊俏動人的少婦、以及一個貌如天人的小道士。
這四人正是胡一刀等人。
公門中人、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下四人的人頭向朝廷領(lǐng)取花紅,可他們卻都沒有喬裝打扮。
按理說,四人本不該這么招搖,可實(shí)在是一個個長相太具特色,便是換了衣服,也一樣有人能認(rèn)出,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帶著斗笠以掩蓋身份。
不過這也難瞞過有心之人的探查。
好在一月間,四人經(jīng)歷大小數(shù)十戰(zhàn),把官府、江湖人一一殺敗,他們殺的越多,民間反清之士就越加士氣高漲,水面上看似風(fēng)平浪靜,可水底下卻已暗流洶涌。
想來朝廷也意識到了這點(diǎn)兒,就暫停下各種追殺,那些地方衙門就算得了消息,得知四人到來,個個兒也只好裝死人,心虛的甚至帶人躲了起來。
被稱作“二弟”的自然就是“金面佛”苗人鳳了,他聽大哥問起,就道:“紅花會的人多遍布于江南,我雖對他們慕名已久,可多年來因?yàn)樯弦惠叺亩髟?,一直行跡于北方,跟他們沒什么接觸?!?p> 他們說這話,卻沒注意,角落處有幾人悄然豎起了耳朵。
“三弟,先前你說紅花會的人就在這無錫城中,可他們向來行蹤詭秘,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曉?”
“此事倒也不難......”
說到這兒,不止胡一刀等人好奇,就連偷聽的那伙人也都好奇起來。
“據(jù)我所知,此間有一書香豪門陳家,向來為清廷所信重,而今的家主陳世倌正是當(dāng)今禮部尚書?!?p> “陳世倌的妻子陳徐氏和于萬亭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年長后甚相親愛,還私定了終生。只是于萬亭迫于生計(jì),背井離鄉(xiāng)前往莆田少林寺學(xué)藝,但他心系徐氏,學(xué)藝未成就私自下山,待歸故鄉(xiāng),驚悉徐氏被家里逼著嫁給他人,而他身懷武藝,就仗著武功去陳府探望,及后徐女隨夫移居都門,他戀戀不舍,便跟去私會。甚至后來為了保護(hù)徐女,化裝為傭,在陳府操作賤役,劈柴挑水,共達(dá)五年......”
角落處,有一人就要發(fā)作,可才站起來,卻又被旁邊的人強(qiáng)按下去。
“于萬亭跟徐女私情深重,因他連犯佛家戒律,又?jǐn)嗖幌虑榫?,被南少林逐出師門,后來他在江南手創(chuàng)‘紅花會’,干出一番事業(yè)。陳徐氏的小兒子陳家洛,十五歲上奉其母之命,認(rèn)他作‘義父’并隨之而去,于萬亭把他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俠為師,這些年就一直沒回來過?!?p> “總之,于萬亭和陳家的關(guān)系千絲萬縷,找到陳家,也就能找到紅花會了?!?p> “原來如此......”另外三人齊聲兒道。
胡一刀道:“早聞江南人杰地靈、南少林高手如云,那于總舵主不過是南少林的棄徒,當(dāng)年尚未盡得少林武學(xué)堂奧,就能打下這般家業(yè),少林武學(xué)實(shí)在令人敬仰?!?p> 夜凌空笑道:“主要還是那位于總舵主自身英雄了得,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一堆,可沒有一個能像他這般威震天下的?!?p> 苗人鳳眉頭一皺,道:“大丈夫在世,自當(dāng)清清白白、無愧于心,那人私通有夫之婦,我看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放屁!”角落里,忽然一人拍桌而起。
四人看去,卻見一人濃眉大眼、相貌堂堂的漢子,臉上掛著怒容,向他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