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空的劍法,胡、苗二人是見過的。
華山劍法堂堂正正,容納百家,既有快絕凌厲,也有磅礴大氣,招式精妙絕倫,苗家劍法已是沒有破綻的不敗之劍,可華山劍法卻還更勝一籌。
而那金蛇劍法,詭異狠辣,劍走偏鋒,甚至與各家路數(shù)完全不同,可毫無疑問,這也是一門不亞于苗家劍法的頂級劍術(shù)。
昨晚演練招式時,夜凌空已將兩門劍法悉數(shù)展示出來,結(jié)義之后,三人躺在榻上也忍不住聊了一會兒,這兩人才得知,原來他最厲害并非劍法,而是槍法!
古來行走江湖,多有刀劍稱尊,少有槍法稱王。
倒不是因為長槍的威力不如刀、劍,恰恰相反,同樣修為,通常長槍要比刀、劍厲害的多,一寸長一寸強,兵器最為武者肢體的延續(xù),多一點長度總比其他更占先機。
不過刀、劍方便攜帶,而長槍過于招搖,容易迎來麻煩,故而武林中擅長使槍的名家較少,用槍厲害的,大多不是軍中猛將,便是綠林豪杰。
河北滄州歷來為天下武學(xué)圣地,武風(fēng)極盛,在別處極少見的槍術(shù)名家,在這里卻一抓一大把。私底下,多有百姓收藏各種大槍、花槍,就連掌柜的這等不通武藝之人,院子里也收藏著兩三根蠟桿紅纓槍,給路過住店的人偶爾拿來耍耍。
片刻后,小廝取過長槍,夜凌空一把取過長槍,前者只覺眼睛一花,手上便空空如也,只有手掌上火辣辣的微痛證明著,剛才長槍的確在他手上。
夜凌空架勢一擺出來,渾身氣勢陡然變的不一樣了。
苗人鳳雙目驟亮,劍如流星,飛快的刺去。
然而卻見夜凌空飛快后撤,把槍一纏,再一攔,上動不停,簡單的拿攔圈槍,槍頭上抬下點,就像飛禽點頭一樣。
這一式是鳳鸑槍里的‘鳳凰三點頭’,在各家名槍里也有此招。
苗人鳳識得厲害,雙足一點,身子拔地而起,頭腳在空中倒換位置,頭朝下,腿朝上,手中長劍抖擻。
夜凌空連忙收槍護身,格擋幾劍,尋著機會朝上一刺。
苗人鳳躲開這招,落在夜凌空身旁,一腿踢出,逼對面閃躲,露出破綻瞬間,反手一劍。
夜凌空側(cè)身躲開這一劍,雙目一亮,大叫:“好一招‘迎門腿反劈華山’!二哥,你也接我一招。”
忽然花槍舞動護身,轉(zhuǎn)眼拉開距離,待身一停,左足用力蹬地凌躍,施展出一式‘鳳凰入林’。右手直臂推槍,落地后,右手抽槍把于腰間,曲膝半蹲成馬,左手用力向下劈槍。
苗人鳳一驚,舉劍格擋,但劈槍威力十足,便是夜凌空收著力,也震的他虎口發(fā)麻。
“好!三弟也吃我一劍!”
話音落下,他另一只手掌朝上拍出,夜凌空躲過這一掌,然而苗人鳳又接著一劍襲來,正是一招‘沖天掌蘇秦背劍。’
倆人激斗,一人長槍抖擻,使一招‘鳳絞雪’,槍絞中線,另一人便持劍護身,使出‘洗劍懷中抱月’,劍護胸膛。
倆人又都百余招,夜凌空槍法一抖,先前靈動宛如游鳳,槍花朵朵,忽然鳳擊九天,硬打硬劈。
苗人鳳久經(jīng)江湖,也對上過許多槍法精妙的槍術(shù)名家,可如這大開大合,簡單粗暴的沙場路數(shù)卻還沒怎么見過,登時見獵心喜。他二人越斗越開心,給一旁觀戰(zhàn)的胡一刀急的團團轉(zhuǎn)。
又斗了幾十招,胡一刀大喝一聲,道:“賢弟,你且休息一會兒,讓我來會會三弟!”
說著,猛然在二人間斬下一刀,擠了進去。
他的胡家刀法威力無比,同樣風(fēng)格陽剛,卻也不失精妙,什么穿手藏刀、進步連環(huán)刀、纏身摘心刀,一一施展下來,絲毫不弱于鳳鸑槍法。
鳳鸑槍法有脫胎自‘楊家梨花槍’,招式精妙,槍花繽紛的鳳舞槍勢,也有脫胎自‘張家槍’,招式簡明,大道至簡的鳳擊槍勢,陰陽并濟,奧妙無窮,只是槍法堂堂正正,更適合對付輕盈的劍法。
若對上刀法,兩人以剛制剛、以暴制暴,打到后面難免會收不住手。
于是,他路數(shù)一變,卻又換成了一手‘魚躍化龍槍’。
相比之下,這門槍法靈活百變,槍路莫測,反倒更像是江湖路數(shù)。‘飛魚展翼’、‘游魚戲水’、‘魚躍花間’、‘鯉魚擺尾’、‘魚貫而入’,各種招式挨個使出。
胡家刀雖然也是不敗之刀法,可刀法大多重于進攻,胡家刀風(fēng)格剛猛,大多也是以攻代守,不怕跟‘鳳鸑槍法’硬碰硬,就怕遇到‘魚躍化龍槍’這種變幻莫測的招式,任你刀法有多厲害,他招式一變,就讓一刀猶如砍在棉花上。
自古以來,以剛制柔,以柔克剛,剛?cè)嵯嗫耍胍紦?jù)上風(fēng),就要弄清楚自己輸在哪兒。
胡一刀邊戰(zhàn)邊尋思,數(shù)十招后,忽然刀風(fēng)一變,明明還是同樣的招式,可由于施展快慢、發(fā)力、出刀時機不同,那大刀居然有一股陰柔之感。
苗人鳳見狀,知道這是義兄的刀法又有了突破,心里高興之余,也按耐不住想要上去。他看二人交手,一時間忽然覺得心中也燃起一絲突破的靈火。又看了百來招,實在忍不住,大喝一聲,倏然也加入戰(zhàn)局。
胡一刀、夜凌空停下一愣,哈哈一笑。
三人各看一眼。
突然之間,哥三兒之間展開了一場毫無掌法的大亂斗,這個朝那個遞一招劍法,那個向這個功一記劍招,從內(nèi)功修為、招法運用上,夜凌空還是差了一些,但他憑借兵器優(yōu)勢,一對一倒也不輸給二人,只是這般亂斗,他的劣勢就露了出來。
胡、苗二人,他倆把自家的刀法、劍法練得爐火純青,直滲本能,不管是單挑,還是群毆,都不影響發(fā)揮。
而夜凌空在單挑倒是無妨,隨機應(yīng)變,切換武功,可到混戰(zhàn)之時,面對兩種不同的武功,哪還有時間給他切換武學(xué),斗到百余招后,他的槍法就會出現(xiàn)散亂。
簡單的說,他學(xué)得東西雖多,但博而不精,雜而不純,面對真正的絕頂高手,就很危險了。
就像他跟二人過招,倆人都是比武切磋,都是公平的見招拆招,可到了真正的生死相搏,那二人即便正面破解不了招式,也可以用諸多手段來制造破綻,比如像胡一刀這種,憑借冷月寶刀,原本明明對方可以擋住的一劍,在他面前毫無意義,這種情形下就只能靈活變招。
再比如憑借內(nèi)力優(yōu)勢,強行攻擊對手武功里的薄弱點,主動制造破綻。
諸多上乘武學(xué),其中招式那是數(shù)代人不斷推陳出新,日益完善的成果,哪能一下子就被人破解。高手過招,多數(shù)時候也未必是靠破掉對方功夫才贏下來。
只是這般贏下來,對面不一定會心服罷了。
等到田歸農(nóng)、范幫主帶著諸多隨從過來,一踏進來,田歸農(nóng)看到被人五花大綁的閻基,心中頓感不妙。
這邊,胡、苗、夜三人見人到來,胡一刀點了下頭,小廝把閻基以上勒的布條解開,把他口中的布團取出。
閻基立馬叫道:“田爺救我!”
田歸農(nóng)臉色一變,呵斥道:“你是何人?我不認(rèn)識你!”
夜凌空道:“怎么,田歸農(nóng),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rèn)嗎?”
范幫主看向田歸農(nóng),問道:“田兄,你做了什么事?”
田歸農(nóng)道:“什么事?我能做什么事?”接著又道:“苗大俠、你們不要被這些人所蒙蔽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閃躲,明顯是做賊心虛。
苗人鳳呵斥道:“住口!田歸農(nóng),你這卑鄙小人!”他指著閻基道:“你說我大哥蒙蔽我,那他的藥箱里的‘追命毒龍錐’,你怎么解釋?”
追命毒龍錐是天龍門的獨門秘制毒藥,令武林人士聞風(fēng)喪膽,只有南北兩宗的掌門人手里才有。
范幫主震驚道:“什么!叫他什么?”
田歸農(nóng)也道:“苗人鳳!枉你自稱大俠,想不到居然認(rèn)賊做兄!”
苗人鳳抬手一指,喝道:“住口!我已從大哥這里得知了我們苗范田三家還有胡家恩怨的真相,同時也知道了我父親、還有你父親是怎么死的,這件事跟大哥無關(guān)......倒是你這個卑鄙小人,我義兄明明寫信,托人說清來龍去脈,化解仇怨,你卻趁我等不在,把消息隱瞞了下來,還派人下毒謀害我倆,這筆賬,你說該怎么算?”
范幫主迷茫道:“什么真相?”
田歸農(nóng)心里一慌,強自鎮(zhèn)定道:“什么真相?什么隱瞞消息?你不要血口噴人!”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苗人鳳大喝一聲“看劍!”,一瞬間欺身上前,直奔田歸農(nóng)。
田歸農(nóng)大驚,邊疾退邊喝令隨從上前,他帶來的那些人倒也悍不畏死,聽道命令,紛紛圍殺上去,但又如何是苗人鳳的對手,被他一劍一個,一眨眼就倒下倆人。
“唰!”一劍劈下,嚇的田歸農(nóng)亡魂俱冒,正想著“我命休矣”,卻不成想,范幫主遞來一刀,擋下劍招,道:“苗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
苗人鳳眉頭一皺,道:“閃開,等我殺了他再和你說?!?p> 古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范幫主想來,苗人鳳名氣自然極大,武功也是真高,但自己也未必就差了多少。因此他跟田歸農(nóng)這等口蜜腹劍,愛給他捧高帽的小人極為親近。對整天板著臉的苗人鳳,嘴上雖是服的,可心里卻不大服氣。此刻,對方這話語氣這般沖,聽在范幫主的耳朵里卻是讓他渾不舒服。
田歸農(nóng)見機忙挑撥道:“范兄,殺父之仇,千真萬確,咱們就算技不如人,可也不能像他一樣數(shù)典忘祖,遺臭萬年......”
范幫主道:“不錯!”
說完一刀橫掃。
苗人鳳連忙退開,用劍格擋,怒道:“你!”
范幫主道:“苗人鳳,你給我讓開,讓我殺了胡一刀!父仇不共戴天,累累血海深仇豈是他幾句話就想化解?你沒本事殺他,我來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