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一道道刀光飛快閃過,一串串血花飛濺,伴隨夜凌空的殺意愈加熾盛,他身上沾染的血也愈多,到最后整個人就像一尊浴血的地獄修羅,令在場的人無不喪膽銷魂。
“鬼,他是惡鬼!”
不得不說,夜凌空在殺戮一道上很有天賦,盡管他很討厭殺人,可架不住越殺越順手,到后面連刀刃都砍的翻卷起來。
不少人嚇得潰作鳥獸四散,然而此舉終只是徒勞。
“噗!”
一人剛竄至門口,半只腳尚未踏出,身后飛來一刀,將其貫穿。那賊人低頭一看,卻見胸口被刀尖扎透,而他的鮮血正順著刀尖,垂直往下滴落。
砰!賊人帶著不甘倒下。
不遠處,夜凌空收了胳膊,目中滿是冷意。剎那間,聚義堂內(nèi)陷入死寂??諝饫铮难獨怙h香刺激著眾人的神經(jīng),一個個山賊如墜冰窟,雙腿不聽使喚,僵硬在原地。
他們在顫抖……
饒是一群人在刀頭舔血,見慣了生死,在察覺到死亡就在眼前,心底也不免為之恐懼。
“少俠饒命啊!我愿棄惡從良!”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一個個接連跪地,哭爹喊娘的求饒,但夜凌空不會憐憫.
畢竟……放過他們?nèi)菀?,誰來償還那些無辜者的命來?
這群人甚至以人作食!要知道吃人肉之艱難不在于如何吃,而在于怎樣跨過心中那道檻,一旦放下道德約束,所謂吃人肉和吃別的肉也沒什么區(qū)別,而一個人拋棄了做人的底線,就不配為人,只是一群兇惡的野獸、惡鬼罷了。
咬人的瘋狗,噬人的猛獸,斷不得留在世上!
別看眼下這群人跪地上痛哭流涕,可這也僅是求生之舉,渡過此劫,依然會禍害一方。對此,夜凌空只會除惡務(wù)盡!但凡放掉一個賊人,對附近的百姓都是禍害。
“噗!”
從地上挑起一把刀,開始新一輪收割,伴隨一陣腥風(fēng)血雨,哭喊聲,咒罵聲,漸漸歸于平息。
至此,黑風(fēng)寨上下二百余賊人,無一生還!
逃最遠的,連滾帶爬竄到半山腰,雖未死在夜凌空手上,卻也沒好到哪兒。追逐間,那人被身后動靜所嚇,腳下不察,摔滾出去,腦袋磕在一塊大石頭尖上……
紅的,白的,迸裂一地。
回到山寨,夜凌空帶著一襲血衣找到那倆被擄上山的婦人。兩人驟見這等兇神惡煞,差點兒沒被嚇得昏死過去,聞得山賊盡除,這才相擁抱頭痛哭。
跟著打聽起二人來歷。
原來這倆人本是附近的良家婦,一日外出在河邊洗衣服,不巧被擄來日夜淫樂。當(dāng)夜凌空表示愿護送她倆回家,后者卻紛紛露出凄涼之色。
“多謝恩公,可如今我等軀體已臟,哪里還有家可歸,倒不如就地死去?!?p> 夜凌空不解。詢問下方知倆人出身于風(fēng)清氣正之家,逢此變故,有家難回。
蓋當(dāng)今道皆以禮教綱常為準。所謂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女子貞潔比自身性命還重要。有頭有臉的人家無不重此等名聲。故而,兩人盡管都是受害者,卻不容于世!
而錯就錯在她們生在了一個吃人的社會……
“荒唐!實在不行,我送你們回娘家,總不能連親生父母也那樣狠心?!?p> “萬萬不可!常言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的水,我等又怎能連累父母?!?p> “那你們今后打算如何?”
兩婦人對視相望,皆深感迷茫,眼下天大地大,卻無半點容身之所。
頃刻后,其中一婦人凄然道:“恩公,不潔之人本不該茍活于世,如今只一心求死,還望恩公憐憫,為我倆收尸火化,再把骨灰?guī)ピ脐柊苍?,好不做那孤魂野鬼。?p> 另一人也泣道:“懇請恩公憐憫,大恩大德,我二人做牛做馬,永世來報?!?p> 夜凌空惱道:“我要爾等報答什么?就這樣一走了之,棄家人于不顧,可甘心嗎?”
倆婦人聞言抱頭痛哭。
“不甘心又能怎樣?我二人若茍活于世,不單日后抬不起頭來做人,更會累及家中名聲,致使官人遭受他人非議,孩兒的科舉之途也會受影響,如此倒不如一死。”
科舉,即后世考公。
在封建時代,科舉幾乎是普通人翻身的唯一指望。同樣的,科舉也有身份審核流程,考生在參加考試前要提交親供、互結(jié)和具結(jié)材料。
其中,親供就是考生的履歷。而母親有此污點,該考生必會受累。
“還請恩公成全?!眱蓩D人泣然道。
夜凌空不知如何勸解,想了想,終是道:“螻蟻尚且偷生,無論如何,活著總歸還有點希望……”話鋒一轉(zhuǎn),又道:“這年頭,也就酸儒老爺才會講究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老百姓就圖個平安,尤其在這西南之地,有的是打光棍的,倘若真回不去,賊人聚了不少錢貨,山上也有些牛羊牲口,這些我不需要,留給你二人作嫁妝,再找個樸實的漢子就是,我還不信,這年頭還有人不愿給自己找媳婦的……”
哭聲頓止,再看那兩婦人的眼中,明顯多出了一點兒神采。
“恩公,你是個好人。”
“想開一點,咱西南之地民風(fēng)開放,民間改嫁再常見也不過,又非是江南詩禮之鄉(xiāng),動不動就逼迫人立起牌坊,只要肯踏實過日子,總歸有人愿意接納你們……”
兩婦人也未多語,但目光閃爍,明顯露著掙扎,看來那話還是起作用了。
“莫說來世,若真有輪回報應(yīng),世間惡賊怎個個活的逍遙?若真有神仙佛陀,怎不理會這渾濁的世道?總之,人的性命只有一次……”
“我去外面收拾一下,你們好好想想,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夜凌空轉(zhuǎn)身離開。
半個多時辰后,再次回來,卻見倆人已懸梁自縊,到頭來,她倆終究沒能過了心底那關(guān)。默然半晌,即便夜凌空跟二人非親非故,內(nèi)心亦感忿忿不平。
可這就是當(dāng)今世道!
縱使哪天他有無敵的力量,恐怕也難改萬惡的封建禮教,打江山易,革人心難,想改變這吃人的舊社會,單憑過硬的拳頭是不夠的,更要有變革人心的思想
長吐一口濁氣。
夜凌空扶下二人尸身,用布裹好,又在寨里尋一架牛車,挨個裝上車。拉走火化,完了事,回過頭,再到山寨中打包好貴重家當(dāng)以及牲口,裝車驅(qū)趕一并帶到山下。
做完這些,這才把里里外外點燃,不到半個時辰,黑風(fēng)山上沖起漫天火光。
‘這算是江湖嗎?’
寨門前,夜凌空目光定定,似要透過扭曲的空氣,映入猶如煉獄般的景象。熊熊火龍,滾滾黑煙,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不時響起,熱浪洶涌的如同潮水一般。
一切罪惡都在大火中焚燒殆盡……
良久,夜凌空轉(zhuǎn)身離去。
回頭給那倆婦人收斂好骨灰,裝好盒,抱著一路下山,到山下,牲口尚在,樹底下,牛和馬兒悠閑的甩著尾巴,幾只羊也在一旁,各自低頭吃草。
“牛啊,馬啊,羊啊,你們的家可算是沒咯?!?p> 夜凌空調(diào)侃一句,坐上牛車,又道:“不過你們也別怨我,遇到我,算你們運氣好,打今兒起,你們就自由啦,這天底下哪里都是家,還不用擔(dān)心被人宰了吃掉。”
說完心情好了一些兒。
回頭望山,山寨還在燒著,不過如今趕在春夏之際,萬物生長,山上的樹木不像秋冬那般干燥,令火勢難以擴大,要不然黑風(fēng)山怕是要被燒成禿黑山。
“殺人,放火,我還真是出息了……”
夜凌空頗為自嘲的一笑,就他犯的事,放前世,高低也得把牢坐穿,再看看手上,血漬已經(jīng)干涸,也不知道今后這雙手還要沾染多少鮮血?
可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
對此夜凌空并不后悔,他非殺人狂,殺人于他是件很沖擊心靈的事,但放過人渣只會教其更加意難平,所以就算心里再是厭惡,可一想到能夠替天行道,那種強烈的不適感就淡掉了許多。
那群人該死!
再來一次,他也會選擇送他們下地獄。
遙遠的地平線上,一群騎兵卷起滾滾沙塵,等注意到時,已離夜凌空所在不遠。
“將軍,前方有人!”騎兵隊里一小將高聲喝道。
為首的是一名獨目將軍,只聽他喝道:“上去看看,若是賊人,拿下來,打聽山上發(fā)生了什么?!?p> “喏!”
小將得令,當(dāng)即快馬加鞭,飛馳前往過去,沒過多久,就被夜凌空擒了下來。等大隊人馬趕到這邊,卻見一少年悠閑躺在牛車上,翹著二郎腿,在他一旁是滿面羞愧的小將。
“吁!”
一群騎兵勒住了馬,夜凌空興奮的起身看去,來者無不雄軀偉干,坐騎個個神駿非凡。尤其是一獨目中年男子,銀鎧白袍白馬,儀表英俊,氣度非凡,盡管戴了只眼罩,卻絲毫不影響風(fēng)采。
夜凌空眼睛一亮,剛才他已從小將口中知曉此人身份。
馬祥麟,當(dāng)世猛將,石柱炫撫使馬千乘和女將秦良玉之子。據(jù)史書記載,馬祥麟武力絕倫,加之喜銀鎧,騎白馬,一向作戰(zhàn)英勇,常以單騎沖陣破敵,故被軍中稱作“小趙云”、“小馬超”。
“在下夜凌空,海外人氏,祖籍南直隸淮州府,為修行武道,浪跡江湖,四海為家,今流落至此,山上的賊人已被我剿滅,適才和貴部發(fā)生了點兒沖突,還望將軍海涵?!?p> 夜凌空說著后世的普通話。
此時,大明官方的雅言—即普通話,主要受南京方言影響,但他知崇禎六年,馬祥麟和妻子在京警備,本人是通曉京師方言,應(yīng)該能聽懂他這口未來的“雅言”。
果不其然,馬祥麟露出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