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確錚的眼神在廖燦星的身上停留了幾秒，時間不長不短，不逾越，也似無深意，很自然地回轉(zhuǎn)了目光，跟隨大家一起魚貫進了南美餐館。南美餐館跟南美咖啡館重名，店內(nèi)裝潢也走的是西洋風，一張張方桌上鋪著具有西洋風情的桌布，每張桌上還有一個插著鮮花的小花瓶，店內(nèi)供應(yīng)的餐點也一應(yīng)俱是西餐。
周曦沐走在前面，剛進了南美餐館便遇上了老熟人：政治學系教授浦薛鳳、柳無忌、商學系系主任丁佶、商學系教授李卓敏、歷史社會學系教授邵循正、哲學心里教育學系的陳雪屏、法律學系教授趙鳳喈、經(jīng)濟學系教授陳岱孫八人在個方桌前圍坐，桌上擺了滿滿當當?shù)谋P子，盤中食物已經(jīng)吃了大半。周曦沐見狀趕緊過去打招呼。
陳岱孫教授笑著開了口：
“曦沐，你可是稀客，上次偶然被拉過來湊數(shù)參加橋會，結(jié)果輸了請客，之后就再也不肯來了，今天怎么過來了？哎，這幾個不是聯(lián)大的同學嗎？”
“咱們聯(lián)大的同學今天可是辦了件大事，諸位可有聽說過‘滅蠅運動’？就是他們搞的！我?guī)麄冞^來打打牙祭，犒勞犒勞他們！”
同學們一起跟各位先生鞠躬問好，先生們雖未起身，卻也微微頷首，以示回應(yīng)。
“聽說了聽說了，陣仗搞得很大，簡直是轟動全城啊！不如咱們拼桌吧，你們也好好給我們講講這個‘滅蠅運動’！”
店里人人不多，大家七手八腳便把兩張方桌拼在一起圍坐一團，陳岱孫頗具紳士風度地為石蘭母女拉開椅子，請她坐下，石蘭低頭落座，羞紅了臉。
陳岱孫禮貌問道：
“這幾位是……？”
周曦沐看了看陳確錚：
“你來介紹吧！”
陳確錚站起身來：
“我給各位先生介紹一下——”
先生們雖然都和顏悅色，然而他們“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zhì)早已征服了石榴一家。他們見陳確錚要給聯(lián)大的先生們介紹自己，重又站了起來，石榴阿爸不由自主給先生們鞠了一躬，先生們見狀趕緊起身鞠躬還禮。石榴阿姐、石榴阿媽和石榴也都跟著鞠了躬，唯有石榴阿姐兩歲多的女兒小愛書天真懵懂，吃著手指，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咱們不要互相鞠躬啦！都坐下吧！”陳雪屏先生笑道，大家便重又坐下。
周曦沐在南美餐館碰到他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因為他們在座的人都是聯(lián)大分校最喜打橋牌的幾人，蒙自幾無消遣，他們便每周周六辦橋會，兩兩一隊，八人“廝殺一場”，輸?shù)娜酥苋毡阋侥厦啦宛^請吃烤雞，已成了雷打不動的慣例。
周曦沐一邊翻開菜單，一邊問道：
“今日是誰輸了？”
丁佶和李卓敏朝著周曦沐舉了舉杯。
他們是穩(wěn)定的七人，可第八人選卻從不固定，也找過周曦沐，他玩了一次便輸了，請了一次客之后便直呼“上當”，再也不肯玩了。之后閑來無事，倒是當過幾次“觀牌不語”的“真君子”，同出自南開的這二人，打牌時就好似沖鋒陷陣的戰(zhàn)士，絲毫不給自己留后招，每每叫得太高，反而成了“常敗將軍”，只好常常做東請大家吃烤雞了。
周曦沐叫來侍者，開始輕車熟路地點菜。
“我們點四只烤雞應(yīng)該夠了，再來十五塊面包，五盤烤西紅柿，應(yīng)該夠了吧？”
陳岱孫擺了擺手：
“我們平日里才叫兩只，你一下子點了四只，很夠了，放心吧！曦沐跟我們打牌小氣得很，今日請客倒是很大方嘛！”
周曦沐看到陳岱孫先生頗有些意外，因為這是周曦沐第一次在南美餐館遇見他。陳岱孫長身玉立、相貌堂堂，他一身白衫白短褲，球拍就放在腳下，顯然是直接從網(wǎng)球場上過來的，頭發(fā)卻被頭油打理得疑似不不亂，他從桌下拿出一個竹編的熱水壺，一看便知是宿舍拿過來的。
“吃個飯而已，怎么還把開水壺帶過來了？”
“還不是為了省錢！茶水也是要錢的！我們每次來都自備白開水，這次便輪到我負責帶水壺了?！?p> “店家看你帶這么大個水壺，不跟你計較？”
“這有什么好計較的！時間長了也省下了一筆開銷呢！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大家共克時艱，再說了，我們可是?？?，每個禮拜都要來的！”
“可不是么？我可是知道你們每到周末，周六打球，周日吃雞，已成慣例，美其名曰‘以橋會友’！”
趙鳳喈笑道：
“還說呢！我那時候想要入會苦于沒有搭子，找了你好幾次都給我拒了！”
陳岱孫先生用手帕擦了擦嘴，笑道：
“他找你不成，就強拉了我過來，搞得我經(jīng)常要請客，牌沒打幾次，客請了不少，荷包日漸干癟??！還好這次贏了，否則我可要申請退出了！”
“哎呀，我這不是事出有因嘛！家里有人要照顧，實在抽不開身??！再說了，各位都是高手，我就玩了一次就被你們殺得落花流水，哪還干再自不量力？我要是參加，那還不得每周都請客啊？還是讓岱孫這個單身貴族犧牲些吧！”
“曦沐，你是篤定了我會一直輸??！這激起了我的斗志，我以后要苦練牌技才行??！”
大家會心一笑，陳岱孫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鞋帶開了，便彎腰去系，誰想到小愛書竟伸出小手，抓亂了陳岱孫的頭發(fā)，要知道，陳岱孫為人向來一絲不茍，上課雷厲風行，不說廢話，外表更是永遠整潔板正，尤其是頭發(fā)永遠用發(fā)油打理得“一絲不茍”，石蘭見狀趕緊跟陳岱孫道歉，接著便大聲訓(xùn)斥小愛書，小愛書見母親在眾人面前訓(xùn)斥自己，許是覺得委屈，嘴巴憋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陳岱孫見狀趕緊把她抱在懷中逗弄，小愛書很快便不哭了，反而盯著陳岱孫的臉看，逗得大家不亦樂乎。
丁佶笑道：
“這孩子眼光極佳，我們這些人一概看不上，選了我們之中最英俊瀟灑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