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綺羅殿。
君瑈一身瑩黃輕衫,側(cè)躺在美人榻上,眉目間幾分愁緒與不知所措。聽聞卿瀟入了崇吾山師門,當是連天君都需禮讓三分的師叔,又在短短十幾日間便飛升上神。卻還是因為羲梵帝神為卿瀟留了五萬年修為下來,這不得不說,卿瀟此番歸來,道路走的也太順了點。
她當然不會認為是卿瀟該得的,畢竟那位四海揚名的女子,前世可是被她欺負的夠慘的妹妹,習慣了卿瀟的低眉順眼,便不會歡喜看到她高高在上。
身旁的小仙娥擔憂她互掐著的手,準備出聲勸兩句。屋外另外一位仙娥急急上前,伏在君瑈身前輕聲道:“公主,念雪娘娘來了!”
君瑈這才放開了自己的雙手,面色和煦了一些,卻也依舊擋不住臉上的憔悴與倦容,“快請?!彼约阂矎膫?cè)躺著的美人榻上下來,理了理衣裳在花廳中侯著。
多少白念雪高她一輩,亦是青丘曾經(jīng)的女君,她不敢無禮怠慢,更何況,她也沒那個能力能怠慢得了。這位三嬸雖是一位和善之人,但手段卻毫不猶豫,出手向來快準狠,雖然她也不清楚為何這樣一個聰慧非常之人要留在這天宮中,甘愿做一個皇子妃。
白念雪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不過眼角所流露出的那一抹寒氣卻令君瑈心中都驚了一驚。
她不敢多做猜想,恭敬做禮,拜見了白念雪后,又遣了個丫頭下去上茶。白念雪自然坐在主位之上,可君瑈卻是連坐都不敢坐,她這位三嬸今日擺明了就是有些不快。
她卻還是試探著問道:“念雪娘娘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不歡愉之事?”雖是她三嬸,在這天宮中卻也沒有直呼三嬸的禮節(jié),當?shù)霉Ь磫韭暋澳锬铩薄?p> 仙娥端了茶上來,得君瑈眼神示意,帶著花廳一眾人等皆數(shù)下去了。
白念雪這才開始說話,臉上淺淺笑意,不過話語之中卻有些微微的怒意在其中了,“今日,卻是見到了卿瀟上神?!?p> 卿瀟……
君瑈心中一驚,這個名字莫約也是她近日最不愿聽見的了。
白念雪笑了笑,“不想她卻是個聰慧的,竟還能看得出我本性如何?”
話雖是這樣講,但在君瑈耳中聽到,卻是不一樣的意味了。是,白念雪確實不似表面這般與人親近,外頭那些正妻典范的名頭也不過是多年來白念雪苦心經(jīng)營的結(jié)果,那些愚笨的神仙們還真以為白念雪是一位不醋不驕,沒有脾氣的好神仙,卻也不想想,她可是白念雪,是青丘之國昔日的女君,一方君主!
君瑈就是這些愚笨的神仙中的一名,若無千年前白念雪點醒了她,令她明白有君瀟在的一日,她便永遠只能是一位被妹妹壓在下面的神仙。
君瀟是不受寵,不受別人待見,但縱是不受待見,那也不能磨滅掉她天資聰穎這樣一件事實!需知君瀟至死兩千歲,便飛升了上仙,而她,至今也就修得了一個仙子的階品。
天族有幾個神仙能在兩千歲上便修得了一個上仙的階品?
至少她不是。但是,那位母親來歷不明,從未尋過師尊的君瀟公主做到了。或許早前她可以寬慰自己:天資聰穎又如何?天族上上下下天資聰穎的可以聚在一起按斤稱,一抓一大把的那一種,又有誰能在意君瀟那個地位底下,連個封號都沒有,空有個公主名頭的神仙。
時間久了,又如何不會有人在一旁議論,君瀟的身份不堪,但多少人家是位上仙,她君瑈呢?也是個曾在九華山跟著青暖上仙學過幾年術(shù)法的神仙,結(jié)果術(shù)法為修個什么回來,青暖上仙那一身囂張跋扈的氣焰倒是被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連一個身份不堪的君瀟都比不過,她君瑈的臉面又如何能過得去。
閑話說多了,自然對君瀟的恨意自然就深了。
卿瀟當以為千年前那出害得她險些交代了性命的“見異思遷”,是容折的主意?他確實還有幾分良知,當時出于夢知樹的壓力,也只是想過與君瀟和離,若無她助力,陷害天族公主這事,容折還沒有膽子做出來。
但無論有沒有膽子做出來,他容折終歸還是做了。
白念雪點醒了她,她才恍然記起,昔日青丘北荒女君,似乎是白念雪。
但卿瀟顯然不是這些愚笨的神仙中的一個,若這樣說,當是許多神仙都不是,至少宣塵他們就不會覺得白念雪是一位似表面這樣溫柔的神仙,不過白念雪如何,又干這些人什么事?他們還沒閑到管人家三殿下后宮中的事情。
沒準人家念雪娘娘是真的心中中意三殿下想要安心和三殿下過日子呢?
愚笨的君瑈清楚了白念雪的為人,卻始終不能看清白念雪心中到底想要什么,雖說眼睛常被世人稱為可洞察一切的明窗,但君瑈只在白念雪那雙如水的眸子里看到無盡的清明,以及自己注視白念雪后被她不易察覺的氣場逼的無地自容的不甘。
君瑈別過臉去,不再看她,目光淺淺盯著面前一只閑置著的茶杯,“卿瀟……上神便是曉得了這層又如何與娘娘對敵?況且我看著,那位上神似乎也無心與娘娘多做糾纏?!?p> 白念雪笑了笑,卿瀟自然不會與她糾纏,她的本家是青丘白家,與九重天上,她也是看著與卿瀟最沒有必要又交集的人,卿瀟怎會平白為自己樹了個這樣的敵人。
但她還是擁有一些理由,不得不要了卿瀟的命,因為她,是畫族靈主的女兒!
“卿瀟上神是不會來尋我的麻煩,但是公主你呢?那出見異思遷,相信容折皇子還未忘記吧?”她笑的極淡,可君瑈卻像見到什么特別猙獰的東西一樣,愣了神。
白念雪嘴角牽了牽,輕柔的聲音傳來,“是準備先發(fā)制人還是等著卿瀟上神查到公主身上來,公主自行決定。”
目送白念雪離開綺羅殿,君瑈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所承擔的壓力才完全釋放了出來,她跪坐在地上卻也只敢小聲抽泣,不過放聲大哭。
先發(fā)制人還是坐以待斃?她如何選?拿什么去和崇吾山對抗?是拼盡修為和卿瀟打一架?還是暗地里派人去將卿瀟挫骨揚灰?
若是一個天族上神這樣好對付,妖族早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