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流云扇知道半夜擅闖姑娘閨房不妥,可是當流云扇思及被下蠱的天子之時,他的腳步不知不覺間慢下,終是翻身躍入依依的閨房。
“流云大哥未穿白衣,我險些認不出來了?!币酪狸P好窗戶,興沖沖地走到流云扇身邊,“流云大哥是來探查事情嗎?若是遇到難處,直接找我?guī)兔Ρ愫茫灰勇闊┭??!?p> “確有一事。”流云扇長話短說,“今日,我從喜公公口中得知陛下隨玉娘娘修道一事,頗覺蹊蹺。故而于今夜?jié)撊腴L生殿探查,熟料竟然看到玉娘娘勸陛下服用蠱蟲。”
“蠱蟲?!”依依大驚失色,嬌俏的嗓音瞬間拔高,隨即傳到寢宮外,引來守在門外的侍女詢問,“公主殿下——可是刺客闖入公主殿下寢宮?”
依依只道自己是被噩夢驚醒,未允許侍女入屋內(nèi)服侍。
盡管如此,流云扇仍舊未放下戒心,撂下一句:“依依,明日你讓十三殿下請我入宮坐客,我們再詳談此事?!?p> 流云扇話音未落,便施展輕功躍出窗外。
流云扇將將遠離依依寢宮,下一瞬,寢宮正門便被三五名帶刀侍衛(wèi)撞開,領頭侍衛(wèi)定睛朝屋內(nèi)望去,愣是未找到一絲不妥之處。
領頭侍衛(wèi)欲繼續(xù)查探,豈料被依依的怒喝打斷:“放肆!”
但見依依秀眉倒豎,顯然是因擅自闖入寢宮的侍衛(wèi)而動怒。
領頭侍衛(wèi)立刻彎腰抱拳:“公主殿下恕罪,微臣奉陛下之命搜捕刺客,不幸驚擾到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見諒?!?p> 依依自幼長在深宮,當然聽出領頭侍衛(wèi)話語里以天子壓她之意,只得暫且饒過眼前的三五名侍衛(wèi),勒令他們盡快離去。
皇宮里混亂的一晚令十三與依依未睡成好覺,以至于第二日與流云扇會面之時,獨流云扇一人神采奕奕,十三與依依二人昏昏欲睡。
流云扇輕摸鼻梁,略感心虛:“昨夜是在下之過,擾了十三殿下與依依的清夢——”
依依想到父皇可能被蠱蟲控制便心神不寧,聞言立刻提起精神來,急急打斷流云扇的道歉:“流云大哥莫說這些無關之言了,我與十三皇兄只想知道父皇的身體如今是好是壞?”
“這正是我所奇怪之處?!绷髟粕让夹木o皺,望向長生殿的方向,“在下雖然不精通醫(yī)術,卻能觀察出陛下的身體健朗無恙?!?p> 依依與十三聞言,頓時輕舒口氣,放下高懸在半空的心。
豈料,流云扇話未說完:“但是,昨夜長生殿內(nèi)飄起的白煙確是被陛下認作心念之人。因而,我懷疑玉娘娘給陛下服用的蠱蟲,可能與牽絲蠱類似——乃是為控制陛下,如此一來,蠱蟲未發(fā)作時陛下才會與常人無異。”
“牽絲蠱?!”依依與十三異口同聲,顯然是清楚牽絲蠱的可怖。
流云扇微微頷首,繼而問道:“難道天一閣或者太醫(yī)署未曾察覺陛下的不妥之處?”
依依未直接答復流云扇的疑問,而是與十三對視一眼,應是有難言之隱。
于是,流云扇頗為識趣道:“無妨,在下不過隨口一問,具體如何處置此事,自然是十三殿下與依依做決定。”
十三略感歉意道:“流云大哥見諒,不是我與皇妹想故意隱瞞,實在是先前天一閣與太醫(yī)署各執(zhí)一詞,惹惱父皇……故而,我與皇妹不愿將流云大哥牽扯進來。”
流云扇不置可否:能讓天一閣與太醫(yī)署都察覺不出問題,不是此蠱太過稀少罕見,便是天一閣或者太醫(yī)署里藏有內(nèi)奸。
流云扇再聯(lián)想到當今天子統(tǒng)一天下時的狠厲無情,說不定當今天子是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思及此,流云扇未再多言,只叮囑十三與依依莫要小覷玉娘娘,平日里吃穿警惕些,便告辭離去。
流云扇從皇宮返回客棧的途中,偶然在街角聽到少年郎說笑的打油詩,詩里的內(nèi)容赫然是在嘲諷當今天子識人不清,官員尸位素餐,害得牽絲鎮(zhèn)百姓死不瞑目。
流云扇不由得駐足,雙目一瞅便瞧出幾名少年郎里誰是老大,頓時將其揪出,施展輕功將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拎到無人打擾的街角,沉聲質問:“這首打油詩是誰教與你的?!”
少年郎甫一獲得自由,立刻張嘴大喊:“救——”
呼救尚未出口,少年郎便被流云扇“啪啪”兩下點住啞穴。
少年郎驚駭?shù)氐上蛄髟粕?,但見流云扇面沉如水,凜冽氣勢猶如整日里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屠夫,少年郎不禁嚇得打顫。
流云扇趁機逼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誰教你的打油詩?!”
流云扇話落解開少年郎的啞穴。踢到鐵板上的少年郎老老實實答復:“是個五六歲、長得烏漆麻黑的男娃子,找我陪他玩兒,教給我的打油詩?!?p> “他還給你些銀錢,讓你把這首打油詩傳出去?!绷髟粕纫徽Z道破少年郎故意藏起的秘密,盯著少年郎狡猾的雙眼,提醒道,“你應是已經(jīng)與一起玩耍的伙伴們將這首打油詩傳唱過幾遍,也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今后這首打油詩便與你們無關?!?p> “誰說與我們無關?!”少年郎頗具反骨,“老皇帝瞎指派朝廷命官,害得百姓枉死,憑甚么罵不得?我們將來是要成為行俠仗義的大英雄,與你這皇帝走狗小人不同!”
聞言,向來好脾氣的流云扇竟然怒極嗤笑,語聲涼薄道:“尚不清楚世事真假便義憤填膺,旁人的言辭是勸慰還是引誘亦分辨不明,遇到武功遠甚于你的敵人只知意氣用事,如此可當不得大英雄——最多只能成為給大英雄鞍前馬后的莽夫?!?p> “你——”少年郎擼起袖子想放聲大罵,可惜流云扇眨眼間便竄上屋頂,漸行漸遠,徒留少年郎揮舞拳頭咬牙切齒沖他的背影怒吼,“莫欺少年窮!”
流云扇在聽聞打油詩之后,便心生不妙,思量再三決定回師門請司辰長老推演一番大梁運勢。
此時的流云扇尚不知曉,墨家弟子竟然已經(jīng)造訪過破敗凋零的牽絲鎮(zhèn)。
晨光微曦,濃霧彌漫的秦嶺山脈迎來三名衣著樸素的少年郎。
三名少年郎一路避過斷崖泥沼,越過溪流瀑布,終于尋到一處建在深山里的可疑五層吊腳高樓——高樓牌匾上以草書寫以“墨閣”二字。
整座墨閣高約二十丈,夾在兩座青山之間,宛如一扇守關的城門。
但見仨少年郎三五下解開墨閣烏金大門上的機關,步入閣內(nèi),沿著甬道石階一路下行,一套動作相當自然熟悉——原是與墨閣主人相識。
待到仨少年郎走出甬道,熱鬧的街市與來往的人群頓時映入眼簾。
若是被流云扇威脅的少年郎在此,定會注意到一五六歲、長得烏漆麻黑的男娃。若是流云扇在此,則會認出男娃竟是被二十四橋明月夜劫走的梁晝!
入得閣內(nèi),環(huán)視一圈,便不難發(fā)現(xiàn),因著依山而建,墨閣的高樓內(nèi)里相當寬闊,左右綿延出去近乎一里地,能容納成千上萬間房屋。而綿延的盡頭處與秦嶺山峰相連,恰將這里圍成三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之地。
仨少年郎垂頭耷腦地步入墨閣一樓議事堂,把在牽絲鎮(zhèn)里打探到的消息告知早已等候多時的墨家鉅子:“我們未能尋回唐陵的尸體……我們按照鎮(zhèn)里人所說,潛入碧落崖底的潭水里,只尋到墓地和塌陷的廢墟。廢墟里只有機關巨人的殘骸,沒有唐陵的尸體?!?p> “無妨?!扁犠游⑽[手,給已經(jīng)出師的三名少年郎道出他們潛入過的廢墟來歷,以安撫他們,“焽姑娘以昔年墨家欠她父親的人情債為由,讓墨家在四處不同尋常之地,建造布滿機關的亭臺樓閣?!?p> “而今,亭臺樓閣早已建成,即便被江湖里頗負盛名的流云扇陰差陽錯之下破壞,焽姑娘也斷然怨不到墨家頭上?!扁犠雍喪鐾陱U墟由來,繼而道出托付仨少年郎尋找唐陵尸體的緣由,“老夫托付你們?nèi)せ靥屏晔w,不過是擔憂陪在焽姑娘左右的蠱師將唐陵的尸體制成襲擊人的傀儡?!?p> “若是能找到唐陵的尸體,念在他曾是墨家弟子的份兒上,為他斂尸入葬,總好過被蠱師利用完之后曝尸荒野?!扁犠釉挼酱颂帲刂貒@息一聲,“也罷,終究是與他無緣。”
鉅子沉默半晌,終是決定提醒三名已經(jīng)出師的少年郎:“你們?nèi)巳蘸笮凶呓浀帽苓^金銀海與黃泉路,莫要因貪念而葬送性命。”
道有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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