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九節(jié) 半鬼奪志
靈兒知曉這聲音多半源自懾青鬼本尊，抬頭看來人，不免一驚。
面前這個被鬼眾們眼里畏懼，心中憎惡，口中痛恨的半人半鬼，在冥界混的風(fēng)生水起的無恥魔頭，卻不是面目可憎，使人畏懼的長相。
恰恰相反，他是個身材頎長的青年，面若冠玉，眉目間山清水秀的，一身青色長衫，顯出俊雅脫俗的不凡氣度，和他大魔頭的身份忒也不相符合，然而只須細(xì)細(xì)查看他面容神色間隱隱的青色，便知他多半是慣于偽裝，而因著道行高些，一身的戾氣暗斂起來竟然能完全不著痕跡，果然是個真正的鬼王。
“他倆看著好生相像，莫不是有些血親么？”
“這九黎王妃怎么和懾青鬼生得一般頭臉，奇哉，怪哉！”
“初時便覺得這姑娘看著好生眼熟，卻沒往這方面注意，她怎么同這懾青鬼一般模樣？”
圍觀的鬼眾一時間議論紛紛，炸鍋開來。
聽聞如此，靈兒竟不自覺低頭看了自己同他所穿著的面料式樣幾乎如出一轍的一身青衫，只是她的青衫色澤更深些，乍一看像是綠色。
靈兒不禁怔愣起來，想到倘若自己化身成男子的模樣，多半就是這般形象吧，作為有熊王姬，她有八個兄弟姐妹，四位兄長當(dāng)中沒有一個人同她相貌接近到這般地步的，師叔白司樂則是同她五官一樣，氣質(zhì)迥異，而他同靈兒五官不甚相像，但是清雅絕俗的氣質(zhì)相似極了。
因此兩人不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并沒覺出有多相像來，然而如今相對而立，又好巧不巧地撞了衣衫，冷眼看去，竟是如同雙生子一般。
大魔頭？那日叛出涿鹿城之時，背負(fù)枉殺無辜罪名的姬靈獻(xiàn)，在一眾有熊將領(lǐng)心目中未嘗不是草菅人命使人痛恨的女魔頭。除此之外，誠如半面將軍所言，作為半人半鬼的永生者，他倆的存在形式都是類似的，這種種想象處，的確是兩人，不兩鬼？也不確切，他們兩個“半鬼”之間存在的使人莫名其妙的緣法。
世間遼闊容萬物，神，仙，人，鬼，妖，魔六類之外另有半仙，半妖，到如今，卻也不得不容納他們這樣的“半鬼”。
就是不知她這同類是否也同她一般不得不遠(yuǎn)太陽而近太陰，并且吸血為生這么慘，這么著過活了這么許久，并且以后的年月都要如此度過，想來都是心酸，莫非這世間也有同類來分享這慘淡和心酸。想到這一處，竟然莞兒一笑。然而意識到這人欺男霸女的斑斑劣跡，不禁自我告誡，這家伙看著不壞風(fēng)評忒差，既然能混成一帶鬼王，那就絕非善茬，惡須惡制，絕不可心慈手軟。
眾人無不呆愣的望著兩人，先前只覺得青衫女人莫名眼熟，這時候才恍悟，是了，除卻身量的差異，她與大魔頭相貌和氣質(zhì)很是類似。
當(dāng)中有窮族的矮胖少年撇嘴道：“難怪我心里反感這青衫女人，原來是因她同大魔頭一般地相貌?？墒撬皇蔷爬柰蹂鷨?，怎么跟鬼王扯上干系的？”
被捆綁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手腕上被銅鎖鏈系成了蝴蝶結(jié)的狗面見這情形，細(xì)長地眼睛在他倆之間逡巡了幾番，似有所悟之后嚇得臉色慘白，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老大饒命，小的并不知她身份，無意冒犯了大小姐?！?p> 那懾青鬼回過神來看住它，嘴角上挑，面露譏誚，糾正道，“你認(rèn)錯了。我生前是有個妹子不錯，可她早就在幾百年前就給人謀害了之后，魂飛魄散了，哪里有機(jī)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
在你一眼的這位，生前是人族的九黎族王妃不錯，卻也是桃都山東方冥君郁律座下，手執(zhí)“云蓮”的幽冥使者，玉靈郡主?！?p> “哦，原來如此。怎么看她也不似鬼眾，果然是幽冥使者駕臨?。】墒撬麄z的長相是怎么回事？’”
那純狐族的鬼族少年看了過來，九黎王妃已經(jīng)夠意外的了，沒想到她還有這樣一重的身份，難怪能輕易制服依仗束魂鏈胡作非為，狗仗人勢的驢頭狗面兩個怪物，束魂鏈霸道如斯，在幽冥使者面前也懦弱的似廢銅一般任憑擺弄。
靈兒看向懾青鬼，忽而問道“還不曉得閣下要怎么稱呼？”直覺以為他有自己的名字。
那懾青鬼一愣，面露遲疑，暗忖，名字嗎？多少年了，對于自己這么個大魔頭，旁人向來都是不客氣的斥他作懾青鬼，不曾有誰過問起他的名字，可畢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誰沒有個名字呢，猶豫了半晌，有些遲疑地答出一個多年不曾有人叫過，自己說出來都覺陌生的名字：“慧出。姚姓?！?p> 懾青鬼看向靈兒，面色和緩了許多，開口卻是求情的話：“還請郡主手下留情，饒過這兩個沒有眼色的廢物?！?p> 靈兒輕笑道：“要我饒過他兩個倒也容易?！?p> 懾青鬼隨即答道“我放過那一對兄妹即是?！?p> 原本兩個半鬼交涉到這地步就是和解了。
誰料到靈兒繼續(xù)開口提要求：“我自幼便是有熊九公主，后來去了九黎也是受人尊崇的九黎玉靈郡主，也是九黎國曾經(jīng)的王妃，與桃都山冥君郁律偶然相識，也算的小有交情，作些陰差的閑事也不過還他人昔日的人情罷了，說我是他座下干將，可就著實(shí)勉強(qiáng)了些，，他愿意我卻未必愿意。”
懾青鬼聽她語意不善，皺了皺眉，臉色微變：“郡主這是何意？”
“我初到此處，偏愛此靜謐處，意欲久居，然而卻聽聞要混跡這一帶，須要隨時聽從尊兄指令來此集會，且聽?wèi){使役，方才就說了，我向來自在慣了，不慣服從誰人指使?！?p> 懾青鬼淡然解釋道：“旁的無關(guān)緊要者也就罷了，區(qū)區(qū)在下不過一個半鬼而已，怎敢驅(qū)使郡主來？”
“那我就直說了，我早年活的頗嬌慣，養(yǎng)出了侍從追隨服侍的毛病來，如今混跡冥界時日尚短，一時間輕易也改不過來，忍不住便要指使人，是故，這周遭的鬼眾都須聽我指派，所有鬼眾，也包括足下！”
懾青鬼聽明白了話中的毫不客氣地約戰(zhàn)之意，心下竟是微微失望，原本以為同為永生的半鬼族，她很是不同些，竟生出了些親近的心思，如今不過幾句話就暴露出了本來面目，于是嗤笑出聲，“要在下聽令不是不可，也要看郡主有沒有那個本事？”
那懾青鬼低了頭，自懷中取出一打手掌大小的裁剪成有頭有四肢的圖形簡略人形的薄布，那懾青鬼竟是左手執(zhí)布帛，右手一支炭筆在手，快速地在那一張張的人形薄布的眼睛處輕點(diǎn)兩下，向上揮手輕揚(yáng)，漫天紛飛的人形薄布落地之際瞬間被注入魂魄一般，化作四肢僵硬，面色蒼白，張開的雙眼中沒有眼黑，他們都沒有心跳和呼吸卻能蹦著走路的怪人，然而作為作戰(zhàn)武器，他們口中有獠牙，伸出的雙手鷹爪一般尖利，向著靈兒圍攻而來。
靈兒輕笑，眼睛看向周遭鬼眾，指著那些迎面襲擊而至的僵硬怪胎，高聲命令道：“區(qū)區(qū)幾片破布而已。去！給我盡數(shù)撕了！”
“是?！蹦且环焦肀娭б话愣ㄗ〉耐瑫r忽然沒了意識，之后群鬼紛紛仰頭張口，一陣陣短暫的聲震長空的尖嘯之后，聽話的它們伸出同樣長著尖利指甲的雙手，面露兇光，足下生風(fēng)的快速圍住這一大波忽然而至，薄布幻化出的尸族。并且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疚將那布人撕裂，漫天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沒有半絲血跡，卻都是大大小小的布屑。
靈兒還來不及得意的時候，卻見那些被迫順從她意志而兇化的鬼族，在失去了攻擊目標(biāo)之后，正齜著獠牙，彼此自相殘殺。那兩個九黎勇士，半面將軍僅有的眉毛也給人刮去，而那獨(dú)眼將軍的另一只眼睛因?yàn)樵馐芤u擊而眼圈發(fā)青，不知瞎了沒有。那矮胖少年，那中年婦人莫不傷痕累累地同別個捉對廝殺，那原本就十分孱弱女娃兇化之后仍舊是處于弱勢者，此刻正被人按在地上揪著頭發(fā)一頓毒打。
“這鬼族呢，一旦兇化，一兩個還好說，數(shù)目太多的時候可是極其容易失控噠，也罷，這些個排隊(duì)等著入輪回地灰心鬼們，彼此關(guān)系相處地歷來還不錯，既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身死化鬼，卻能同時化了飛灰，也是義氣一場了，不過郡主娘娘，鬼族與人類相比，最大的特征是更為‘不仁’。殿下初來乍到的，角色轉(zhuǎn)化的倒還挺快么?！睉厍喙肀е蜃犹幵诓贿h(yuǎn)處，歪著頭看過來，一臉幸災(zāi)樂禍地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