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學(xué)期,會考近在咫尺,年級掀起了一股學(xué)習(xí)的狂潮。
平時(shí)散漫的學(xué)生們,也開始緊鑼密鼓地學(xué)習(xí)。臨時(shí)抱佛腳,只能被佛踢。踢就踢吧,與其在會考后慘不忍賭的成績面前被爸媽打死,而不如趁早被佛踢死。
更緊張的是家長們。午間里,走讀生再用不著跑回家吃飯了,家長們親自送到教室來。
我媽似乎也很前沿,春節(jié)后也沒去廣東,說要陪我們一起挺過會考。其實(shí)也大沒必要,以我和七七的成績,不想入高中都難。既然你要陪同,那咱也求之不得。
有媽在,心里更踏實(shí)了,日子悠哉樂哉。
媽隔三差五地來學(xué)??次液推咂?,帶來魚啊肉啊的,每次我和七七都是飽餐一頓。卻不知怎的,在這好吃好喝中,我倆居然吃瘦了?
媽每次來,見到我倆的第一句話,就是說“瘦了”。有這么明顯嗎?你不到一禮拜就來一次。要不是剛做完會考體檢稱了體重,不然這次又會被你騙了。
吃完飯,我和七七求著要我媽帶我倆去買樣?xùn)|西,可又羞澀地不好開口告訴她要買什么東西。
媽打量著我倆的神情,似乎恍然醒悟:“買衛(wèi)生巾?”
我倆卻一臉無奈的搖頭。
我滴個(gè)親娘耶…沒見你女子全身上下都熟透了嗎,大姨媽還第一次來???我都敢拿著衛(wèi)生巾在手上玩了…不過是在宿舍里。
我們是要買乳罩,文明點(diǎn)講是要買文胸,不過又怕你聽不懂這高級字眼。
我和七七索性把我媽拉到了內(nèi)衣店門口,她才笑著帶著我倆走了進(jìn)去。
內(nèi)衣不就是穿在里面的嗎,還需挑顏色?按理應(yīng)該挑粉色的,這粉嫩的年紀(jì)…剛進(jìn)門時(shí),店主就拿著粉色的向我們示意。最后,我和七七挑了白色的。
換上乳罩,在澡堂鏡子面前端詳,大小還挺合身的。真佩服咱媽那眼力勁。
莫莎莎,第一個(gè)給我們科普乳罩的女生,此時(shí)本應(yīng)跟她分享我們的喜悅,可憑我們?nèi)缃竦年P(guān)系,她肯定會覺得咱倆是在臭美得瑟。
自從步入初中,滿山野溜達(dá)游玩的機(jī)會少之又少。每每放假回到家,不敢悠閑,幫襯著奶奶們在地里忙碌。
如今媽媽在家,機(jī)會就來了。
陽春三月,暖陽柔和,花絢爛,草綠茵。媽帶著我和七七滿山野地挖山筍,摘水豆花。
歸來,腳沾泥土氣息,手余花草芬芳。文藝細(xì)胞泛濫,想作詩一手,遺憾文才有限。還是吟詩一首吧: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xué)歸來早,忙趁東風(fēng)放紙鳶。
媽媽聽后卻不滿意:“讀了十來年的書,作詩都不會,你們會干嘛?”
裝大發(fā)了,自己挖坑自己跳吧,不過還得勞煩你蓋土。
“會吃?!逼咂哝移ばδ樀馈?p> “除了吃,還會干嘛?”
“還會睡醒了再吃。”
“那你倆分明就是倆豬嘛,呵呵…”
親媽,你贏了…我倆跳了自己的坑接著又跳了你挖的坑。
媽的廚藝比奶奶們的還好。山筍炒臘肉,水豆花蛋湯…有勞肚皮受累了。
嚼著臘肉,滿嘴幸福的味道。不料腳踩空,跌落在屋前的水溝里。落地時(shí),一副狗吃屎的姿勢。額頭磕在碗口上,抬起頭,咧嘴笑,可鮮血已流到臉頰。
見狀,媽忙扔掉手中的碗,扯了塊毛巾捆在我頭上,包住流血的傷口。然后抱起我往診所跑。
樂極生悲?
并沒有。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媽懷里的溫暖,雖然抱著沒能跑幾步。一百來斤,我爸抱我都吃力,別說我媽了。
我忍不住笑了。
媽也察覺到了自己費(fèi)力抱著我的窘態(tài),可她仍咬牙堅(jiān)持。我雖不舍懷抱,可咱也不能坑老娘。還是自己走吧…
教室里,我正拆額頭的紗布。一群女生關(guān)切地想看有沒有留下傷疤痕。不留疤才怪呢…不過我對那疤不但不嫌棄反而喜愛,讓她們感覺更怪了。
為不讓劉海遮住這碗口疤,我特意沒有留劉海,讓它光明正大地亮著。
幸福不需要遮遮掩掩。
再次放假回到家,在院子里大聲叫媽,屋里卻沒有回應(yīng)。走近臥室,床頭幾包糖果上貼了張紙條:
九兒,媽走了,對不起,沒有等你回來。爸爸打電話來說有事,叫我趕快回去。我知道九兒不想媽媽離開,但爸媽要找錢,讓我女上高中,上大學(xué)。媽不在,九兒要聽奶奶的話,好好讀書。就要考試了,希你考好。
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走吧走吧,你又不是第一次離開了。你們離開的次數(shù)連我這個(gè)尖子生都計(jì)算不過來了。
人走了,幸好額頭上的疤還在。
晚上,媽在電話里問我傷口有沒有留下疤,我說有;問是深還是淺,我說很深。
很深很深,深到了心底!
莫玖偷畫了一張我的側(cè)面畫像,上面額頭上的疤很明顯。我特別喜歡,索求而他不給。
他說他要拿回家去貼在門上。
貼在門上自然好。畫中我那一臉幸福樣堪比年畫上抱著鯉魚的娃娃,喜慶!
而他卻說貼在門上能嚇鬼。
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不給就不給吧,姐這活真真的人難道還不如一張畫像!
時(shí)常在鏡子前端詳,疤一直都在,它也獨(dú)一無二的存在。
拿刀再在額頭上刻幾道或叫莫玖再在那張畫像里添幾道,都取代不了它的意義。
僅此碗口疤。
這疤,這段短暫的幸福時(shí)光!
歐九塵
這世上,仿佛所有的幸福都是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