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嚇一跳的小小趕緊松開千機尺去捧他的頭，第一反應便是喂靈液。但胡柳此時已經(jīng)失了神智，不知吞咽，靈液只有很少部分能一點點順著喉嚨滑進去。相對于那瘋狂的損耗速度，根本無濟于事。
血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胡柳身體里流失，他圓潤的面頰迅速干癟，皮膚轉瞬蒼白如紙。
小小慌了神，顧不上藏寶，扯著嗓子大喊：“悟老頭！這灰煙他媽什么東西？怎么這么邪門兒！貍蜃你丫快出來試試，能不能把人給收進混沌沙里！”
她扔出細柳，指揮她瘋狂切砍那些灰煙，自己則狠力捏著胡柳的兩側腮后咬肌，迫使他嘴巴張大后，一個勁兒往里倒萬年血木汁，哪顧得會不會把人嗆死。
只是紅著眼不停罵咧：“胡柳你丫的趕緊給老娘咽！快他媽咽！你要是也敢當著我的面嗝屁，我就把你挫骨揚灰，并且拘了魂魄當奴隸使！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放你投胎轉世！聽到?jīng)]有！快給勞資咽下去！”
她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平時的頑劣，懶惰，如此好的資質卻在筑基期蹉跎四十多年，以至于遇到危險還要別人來救，來扛，來拼命！自己到底是多狠的心，才忍心這么三番五次地連累這些愛自己的人啊！
血木汁仍舊是從胡柳嘴角溢了出來，血紅顏色在已近透明的皮膚上流淌，更顯得衰敗，了無生氣。
小小一邊仍固執(zhí)倒著，一邊用袖擺胡亂擦著，眼淚聚在下巴尖往下滴，滴到積成灘的血木汁里，“嗒嗒”砸得悶響。
她絞盡腦汁地想儲物袋里的每一件東西，想能驅散那些灰煙的東西。但腦子里已經(jīng)是一鍋亂粥，越想越亂，想疼了也想不到。
就在她幾近崩潰之時，悟道碑的聲音終于響起，“他還沒斷氣，你別自亂分寸，越亂越救不了他。先用朱雀火試試，對于此類陰邪之物，第一個便該想到火攻?！?p> 他的語氣嚴厲，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小丫頭聰明是聰明，悟性也高。但心性著實太差，經(jīng)驗更缺。或許正如那位所言，的確是到時候出門歷練了。
小小分辨不出他的情緒，聽到聲音，只如抓到救命稻草。手忙腳亂地放開手去懷中摸羽毛，沒摸到，這才想起小雀正在混沌沙里沉睡，尾羽也被她帶了進去。于是趕緊去儲物袋里取極焰燈。
卻在心念微動后，她伸手愈接時，被驟然出現(xiàn)的一股巨力掀翻倒地。
“草！誰……住手！”
她惡狠狠扭頭，正看到空墜在地的極焰燈，被什么東西一擊粉碎。
她頓時喉間一片腥甜，聲音幾乎從嗓子眼里嘶吼出來，和著血沫一起，嘶啞而破碎。
“鐘山，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老夫怎么死，小鬼你怕是看不到了！就先看看那個男娃娃怎么死吧！也體會體會痛失至親至愛的滋味！”
話落，他于心頭默念一段口訣，灰云下陰冷之氣霎時加重，雨珠也落得更密。地面被砸出更多坑洞，便冒出更多的灰煙，如蛇般纏縛向胡柳身體。
瞬息之間，那幾近透明的皮膚迅速干癟下去，透過薄如雞蛋膜的皮脂，隱約可見其下瘦骨。
“?。。?！”小小睚眥欲裂，如野獸般尖利咆哮：“勞資要你鐘家斷子絕孫！”
她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卻束手無策。不敢抱，不敢讓細葉出手，只拼命把手臂露出來，想要把那些吸血的東西誘惑到自己身上。但縱使她在將雙臂劃得血肉模糊，也無濟于事。
每當灰煙靠近，皮上，血里便會閃過一陣紅芒，將之驅逐。但當她將自己的血淋到胡柳身上，紅芒卻又消失不見。不光驅趕不了，反而惑來更多。
救不了，救不了，怎么都救不了！小小丟掉細葉，頹喪跪倒在地。抱著腦袋，心臟一陣一陣抽搐的疼，疼得她幾欲昏厥。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自己被尸體包圍。
木楠，林云子，胡柳，木桐，薛芷蘭，葉來，奶奶，爸爸，喜歡被她揉腦袋的小男孩兒……還有很多很多不認識的人。他們倒在她面前，在各種場景，以各種姿態(tài)，各種表情。而她，每次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或淚流滿面，或嚎啕大哭，或神情麻木……但都心痛欲絕。
她還看到，一只五彩巨鳥，鳴唳著扎進一片耀目靈光中，身體四分五裂，神魂自解成塵，于熾烈陽光下熠熠生輝……
“用萬載玄冰和養(yǎng)魂木。不然他就真死了?！?p> 貍蜃略顯低啞的聲音將她從幻象中拉出來。那萬般疼痛也頓時如潮水般退卻。
“好！”
此時，小小的表情終于不再驚惶無措。她繃著臉，迅速而沉穩(wěn)地將養(yǎng)魂木劈成小截貼于胡柳周身，然后緊抿著唇默默等待。
變換了身體，一身紅衣的貍蜃暼了她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垂下眼皮，遮擋滿眸的憐惜。
終究是沒舍得逼你太狠，幸好你也不負期望長大了一點。那似真似假，歷經(jīng)死別的幻象，讓你害怕了吧！怕得不敢不勇敢。
怕重蹈覆轍……
看到灰煙真的被養(yǎng)魂木吸走，小小忍不住露出欣喜，但很快又掩了下去。繼續(xù)耐心守候。
鐘山早在念訣之后便將神識退了出去。因為距元嬰只差半只腳的碧空實在太難纏，那些擁有元嬰師尊賜寶的小鬼也太討厭，所以他必須專心應對。
退出去之前，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小小身上那奇異紅芒，兼之親手毀了唯一能對灰煙產(chǎn)生威脅的朱雀火。他便覺得憑小小筑基中期修為已經(jīng)翻不出花來，盯不盯著都無所謂，只需在半刻鐘之后即使進來毀尸滅跡即可。
卻沒料到，一時小覷正給了小小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