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礁石

　　東海之濱。海風呼嘯，卷起陣陣海浪。幽藍的海水撞在岸邊的礁石上，打出成堆的白色泡沫。

　　云莯站在一塊礁石上，靜靜眺望著大海。

　　云澤出聲問道：“莯莯，你從前來過這嗎？”

　　云莯點頭，“常來?！?p>　　她還是鳳族青曜公主的時候，常常偷跑到凡間，興致一起就變了原身在海上高飛，從不懼被凡人看見。

　　鳳王知道后大怒，派太子青淵抓她回去。那時她和同樣偷溜出宮的東海大公主萱孋在海上玩的正歡，青淵黑著臉過來抓她，萱孋把她護在身后，將青淵好一頓訓(xùn)斥，說他身為兄長不該待妹妹這般兇神惡煞。青淵好生難堪，卻對氣質(zhì)天成的萱孋一見鐘情。

　　青曜被抓回去后不久就再次偷溜出來，青淵竟跟了她一道。來了東海后，萱孋就站在這塊礁石上等著。青曜和她玩耍，青淵就在一旁陪著。

　　一百年后，棲鳳嶺向東海龍宮提親了。鳳族太子青淵迎娶東海大公主萱孋為妃，青曜跟著青淵歡天喜地的去東海迎親。就在迎親回來的路上，青曜聽到了道祖的召喚。

　　青淵大婚后，青曜就再沒回過鳳宮。未滿千歲的她聽從道祖的召喚，離家去了極北寒淵。六千年后，她當著眾仙家的面在天庭和檀徵轟轟烈烈打了那一架，從那以后眾仙只知她是青曜，無人稱她作青曜公主。

　　云莯站在礁石上，回憶著數(shù)萬年前的種種。那些記憶原本應(yīng)當在涅槃時就化成灰燼，不知為何醒來之后她卻依舊記得。她嘆氣，知道這一定是道祖的安排。道祖不忍見自己的小弟子涅槃而去，強行留住了她的記憶。

　　之后她就更郁悶的發(fā)現(xiàn)，涅槃后她的修行資質(zhì)好得逆天，就算成天睡覺靈力也在蹭蹭的漲。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修成個神君。

　　云莯不高興了。她一不高興就不理人，干脆埋頭睡覺。一睡睡了一千年，一個不小心又化了形。老君的那瓶仙丹仙力太足，至少給她漲了數(shù)千年的道行，不修行的話她很快就會爆體而亡。她只得一邊磨牙一邊恨恨的照著前世道祖教的心法修煉，待她將仙丹的仙力完全煉化后，她的修為已直逼仙君。

　　煉化了仙丹后她就不再修煉了，但她的仙身卻會主動吸取靈氣。不管她醒著還是睡著，她的仙力都在不停的漲。她略一思量，干脆偷偷離了天宮，跑去了靈氣稀薄的凡間。

　　被云澤從凡間帶到蒼梧山后，她就知道不妙。蒼梧山是僅有的幾座沒被混沌劫破壞的上古仙山，靈氣之盛不輸天宮。堪堪只在山上呆了一百年，云莯的仙力就漲了兩倍。她煩不甚煩，直接封印了周身靈竅，跟云澤說她要做個凡人。

　　云澤從來都順著她，她要做什么都笑著陪她。她說要做凡人，云澤就不再動用仙力，同她一道過凡人的日子。

　　云莯看向身邊的云澤，忽覺數(shù)萬年過去，身邊只余了他一個。云澤黑發(fā)紛飛，面容清俊，神色溫柔。他察覺徒弟在看他，毫不吝嗇的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

　　云澤笑起來格外的好看。云莯僵硬的轉(zhuǎn)過臉，心想她的師父真是個呆子。她從來就沒有失去記憶，但他不知道，一直當她是個懵懂的小仙。他初初帶她到蒼梧山的時候，進進出出都抱著她，時不時會親親她的額頭，笑的十分歡喜。

　　云莯總覺得云澤把自己當做仙寵了。她很不高興，從來不給云澤好臉色看。后來云澤不抱她了，她更不高興，天天低頭玩自己的，只當云澤不存在。

　　云澤的脾氣是真好，任她再怎么無視，永遠都是一副燦爛的笑臉。云莯撲哧一聲笑了，她想起當年與云澤在升仙臺初遇的場景了。

　　那日她見他在升仙臺上的表現(xiàn)十分驚艷，很是手癢，二話不說就同他開打。云澤竟也不生氣，拔劍接下她的攻擊后，就像現(xiàn)在這樣沖她笑了。

　　她被他的笑臉晃地心頭一顫，還未想明白，自己的身子已作出反應(yīng)，順著他的劍攻了過去。他們打了一整天，皆酣暢淋漓。旁的仙人不知，她卻看到這仙君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亮，打斗的中途一直沖她笑，笑的分外好看。

　　云莯心頭奇異的感覺越來越濃，她不愿結(jié)束這場打斗，開始有意無意的放水，那仙君看出她的意思，也放緩了節(jié)奏，好看的銀發(fā)在身后飄飛。云莯忽而仙心一震，接著就悟道了。

　　她不知，她如雕塑一般悟道的三百年，那個銀發(fā)仙君日日過來探望，默默守護了她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