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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南飛

第四十一章 話商麻

青鸞南飛 柳月青 2232 2021-06-09 08:36:06

  百年將軍府巍峨雄偉,夜里長燈如晝,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里,顯得格外的寂靜。

  柳樞難得的帶著幾分急躁一路穿過亭廊,直奔向惠風(fēng)院——那是柳棉住的院子,盡管每年他難得在這里住上幾日。不過,挑剔的柳棉生生的將惠風(fēng)院改成了江南婉約的風(fēng)格,與威嚴(yán)的將軍府格格不入,柳子緒難得的默許了,那一年,正是柳棉從軍的第一年。

  柳樞進(jìn)了院內(nèi),徑直向西南而去,那里,被柳綿獨辟蹊徑改成了練劍之地,其中建了一座飛檐涼亭,四周種了幾株高大的木蘭,此處,也稱作“木蘭亭”。今年的木蘭花,比往年盛開得早些,大朵大朵木蘭花傲立枝頭,潔白如玉,翩躚若舞。柳綿正持了若離劍,揮灑自由。

  若離劍刃如寒霜,柳綿的劍式亦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驚得枝頭木蘭顫顫巍巍搖搖欲墜。一人一劍,宛如游龍驚鳳,幾分憤恨之意,終于將木蘭花瓣驚得片片飛落。

  柳樞靜靜看著落英繽紛里長身玉立的少年,微微有些出神。

  少頃,柳綿心緒漸寧,緩緩收劍,長吁一口氣,轉(zhuǎn)身見長兄正出神的看著自己,便微微一笑:“大哥,我這套家傳劍法,可有長進(jìn)?”

  柳樞回神,眸子里慢慢浮出笑意來:“四弟的劍法,我已不敢再做評論,雖然稱不上登峰造極,卻也為時不遠(yuǎn)了,假以時日,我便望塵莫及了?!?p>  柳綿已懶懶倚在亭中的長椅上,敞開衣襟,也不客套謙虛,招呼柳樞:“大哥,過來坐一坐?!?p>  柳樞走過來,順手拿走粘在他發(fā)尾的一片木蘭花瓣,語氣難得的溫和:“心情可舒暢些了?”

  柳綿低頭把玩著若離劍,此時,他想起了青鸞的若即劍來,不由嘴角微微上揚:“大哥,無妨,習(xí)以為常了?!?p>  柳樞不善言辭,此時卻是極為耐心的娓娓道:“四弟,父親素來嚴(yán)厲,無論是對我,對三弟,還是你,都是如此,你不必太在意,不可苦了自己。”

  柳綿冷冷一笑:“他是父,我是子,我能在意什么?對,這二十余年來,他一貫如此,我又何必在意?”

  柳樞微微一笑:“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棉弟聰明,做得很好。父親乃一家之主,又掌朝中要務(wù),責(zé)任重大,若無威嚴(yán),怎可服眾?以后,遇到何事,先與我說說,可好?”

  柳棉此時面色已恢復(fù)如初,聽見他這番細(xì)致入微的話,心里一暖:“長兄待我,如此親厚,我自會聽從?!?p>  柳樞怕他著涼,伸手整理了一下他敞開的衣襟,道:“夜晚天涼,衣服穿好,莫要著了風(fēng)寒?!?p>  柳樞做事一絲不茍,衣服更是穿得端端正正,柳棉卻隨意散漫,見此,嚴(yán)肅的柳樞倒是責(zé)備得少,關(guān)愛得多,柳棉也習(xí)以為常了,在他心里,長兄如父,大抵便是如此了。此時,他任由長兄?jǐn)[弄,桃花眼笑瞇瞇,語氣帶了幾分孩子氣:“大哥在,不會著涼?!?p>  柳樞微微一頓,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熱,心底也慢慢熱了,道:“四弟出生時,是在冬天,你躺在毛絨絨的襁褓里,粉雕玉琢很是可愛,父親抱著你,我與母親一起過來看你,看見你第一眼,我便覺得,綿弟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孩子?!?p>  柳綿夸張的張了張嘴:“大哥為何說起幼時之事?”

  柳樞不理他,依舊緩緩道:“后來,綿弟慢慢長大了,除了音夫人,你便只會粘著我,纏著我買糖葫蘆吃,跟在我身后拿著跟你身高差不錯的劍,要我教你練劍。”

  柳綿想了想,邪邪笑道:“大哥,我是慫恿你從后門偷溜出府幫我買糖葫蘆吧?母親發(fā)現(xiàn)了,雷霆大怒,罰我跟大哥都不讓吃飯。如此算來,是我連累了大哥。”

  柳樞臉色有些凝重,語氣依舊方方正正:“不曾連累,若是沒有四弟,我這一生,恐怕沒有這么快活?!?p>  柳棉道:“大哥說笑了,如今想來,我對大哥確實過份了些。”

  柳樞搖搖頭,道:“猶記得四弟五歲那年,我練劍錯了一個招式,被父親責(zé)罰,跪于祠堂,母親向父親求情,也被父親責(zé)備,不敢再言。入夜,我獨自跪在祠堂,又冷又餓,正在難熬之時,四弟偷偷從側(cè)門進(jìn)來,揣著滿懷的糕餅,對我說:大哥哥,你餓了吧,來吃點糕餅。那幾塊糕餅,已經(jīng)粘乎乎的粘在衣襟之上,慘不忍睹,然而,那卻是我這一生,吃過最美味的食物?!?p>  他嚴(yán)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即使說到“美味”時,也沒有半分動容。這是自幼就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是長子,柳子緒嚴(yán)厲,駱芙亦嚴(yán)苛,從小便按世子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他,其實,他的童年,遠(yuǎn)比柳棉要乏味得多。

  柳棉覺得甚是有趣,笑而問道:“大哥,你可知道,我最感興趣之事是什么嗎?”

  柳樞不解:“四弟說的,是……”

  “我最感興趣之事,便是逗素來嚴(yán)謹(jǐn)之人,當(dāng)然,父親也嚴(yán)謹(jǐn),卻是老氣橫秋,倚老賣老端著架子,未免失了幾分趣味,最合適宜的,便是大哥了。”

  柳樞哭笑不得,終是語氣柔和道:“四弟高興,我這一生,便無遺憾?!?p>  柳棉嘴角微微上揚,桃花眼里盈盈笑意呼之欲出。他想起了另外一個他喜歡挑逗之人-----青鸞,那個清冷得不識人間煙火,不惹紅塵喧鬧的女子。此時,她應(yīng)該讀完了他叫柳條兒送去的信函,明日的諸多事宜,他像行軍作戰(zhàn)一樣,寫下了詳細(xì)的計劃部署——當(dāng)然,他敢跟父親說無需幫助,便是想著借青鸞之力。他素來喜歡獨來獨往,唯身邊親近之人,必不會相求。他的潛意識里,青鸞早已不是外人,需要她相助之處,他便毫不客氣的開口了,他也相信,青鸞不會拒絕。信函的結(jié)尾,他附了兩句詩,算是對青鸞當(dāng)日南橋鎮(zhèn)分別詩的回贈:蓁蓁桃木猶未開,綿綿柳絮已飛揚。隨信,他亦送去了一顆玉珠,那是顏泓音當(dāng)年柳給他的,共是一對,他自己隨身佩戴了一顆,另一顆,一直擱在書房,幾次相見,他見青鸞都配了玉飾,想來,是極其喜歡玉的,這樣,不知算不順投其所好?

  他能想像,青鸞看見結(jié)尾的兩句詩時,白皙的臉龐必會飛上兩團紅暈,仿若施了胭脂一般艷麗。他不由得再次揚起唇角,艷艷桃花眼里,流露前往未有的莫名的光彩。

  柳樞看得有些癡了,堪堪止住想要撫一撫他的臉的念頭:四弟,你能如此開懷,即使萬劫不復(fù),我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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